那张道士虽是钟回的师父,年纪却也不过三十四五的样子。他见了程吟便只颔首令她坐下,先不说诊脉之事,只问她衣食住行诸般琐事。钟回闷了半日,还是忍不住,便皱眉说道:“师父你若要聊天,我们这里陪的人多的是。她毕竟是姑娘家,一会儿还需早归的。”
张道士听闻便白了他一眼道:“望闻问切四诊之中,你知道为何切脉排最末。这位姑娘虽面颊红润,脸色却偏白而欠华,且唇舌偏白偏淡。我自然是要仔细问一问是否食量较小,是否畏寒喜热,是否喜静少动,乃至于易夜惊,白日里精力弱?”
程吟听了,似都切中自己,便向他点了点头。
钟回听了方欲再说,张道士又问:“姑娘语声轻微低哑,似乎习惯少言。气息虽稳,但声低微,不知道可否咳嗽两声音与我听听。”
程吟听了便依言咳嗽了两声。张道士听了点点头,才叫伸出右手来,切了一会儿,复又叫伸出左手来。
“咳声低微无力,脉象迟缓,多属虚证。如若不是一向如此的,便是着了寒气……”
钟回听他一味说些有的没的,便又急道:“你且说说这使不出力来究竟是个什么症候,何时可以恢复。谁要问你这些来。”
那张道士听了,便怒道:“方才开始问诊,你便在这里聒噪不安。说了望闻问切需按部就班,一样也急不得的。若再要多言,即刻给我出去。”
钟回听了,方气鼓鼓地捡了远些的凳子坐下了。那张道士仍搭在程吟左手脉门上,半日方才又道:“要说这脉数虽弱,也并没就虚得怎样了。姑娘莫不是中过什么毒物还没清吧。”
“一年多前确曾中过厉害毒物,几乎丢了性命。但后来并未服药解毒,自己突然就好了。只是自那以后便每一运气,便觉滞涩异常,因此使不出力来,丢了从前所有本事。”
张道士听了便摇头:“这不对。既然是自己解了,那毒物便中得并不深。怎会这许多时日了,还未清除。”
程吟听到此处心里暗暗有些佩服此人,便再无不尽言的:“道长有所不知。我并不知道那毒物是从何时入口的,所以也或许是对方后来又悄悄地下了解药也未可知。”
张道士这才点了点头,又问道:“姑娘这一年多来,饮食衣物可都是信得过之人经手制备的?”
“最近这大半年来在外四处颠簸,吃饭穿衣虽粗糙些,但想来无人可以长期从中做手脚。”
张道士听了似乎并不意外,又问道“那姑娘身上是否有什么贴身长佩之物如玉器之类?平时常用什么香料熏衣服或是制香囊的?”
程吟摇了摇头。张道士环顾众人,见身旁卜昀是公子哥打扮,便叫他解下身上所佩戴之物来。卜昀初时略有迟疑,后来便依言做了。钟回见了,不待他师父问,自己也将香囊荷包玉佩之类一并都解了下来。那张道士并不多言,只逐一仔细检查了,却似乎都没什么不妥之处。
待二人将东西全都系好,张道士便叫二人出去等着,他另有话要单独问程吟。钟回听了拔脚便走,只卜昀似乎仍有犹疑,便被钟回一把拉了出去。
那张道士见二人出去了,方才开口道:“姑娘虽有虚症,却多半还是寒气入体所致,并非是中毒之症。这使不出力的毛病恐怕还是血气阻滞之故。我倒是知道一两味药物,少量经口鼻入体,便能使人运气时滞涩难行,却又不至于就坏了身体。但即便是昼服夜用须臾不离身,也至少需要数月积累方可起效。如今我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姑娘回去不妨将贴身衣物用具都一并换过了,仔细小心着入口之物,过一两个月再看看。”
程吟听了,知道他是疑心有人另外下过毒物,才叫其余人出去。于是便先道了谢,然后开口问道:“只是不知道师父所说的那两味药,是否是寻常易得之物?若方便告诉我,回去也可加倍小心些。”
那张道士听了,便嘻嘻笑道:“不瞒姑娘说,这两样东西我虽从书上读到过,却从未有机会见过实物。若我所料不错,且真被你寻了出来,将来还千万要托人带来借我一观。”
程吟听了便愕然不已,心中正在惊疑之时,一边又听张道士道:“这东西虽然难得,只是你细想想,下毒之人既然是挖空了心思来做这事,必然是手段十分之隐晦,尤其怕人觉了出来。其实若想透了其中动机,此事并不难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