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此来并无拜访的打算,便只在宅子外头略站了站,便继续往山上走去。程吟见此处到处是果树,便问是否是程家产业。程哦听了后,手搭凉棚四处望去,想了想便道自己也说不准。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说起这个来,我正想和你商议,如今既然房子和田地都拿了回来,虽还有一年的功夫,但总该抽空想想将来是怎么个打算。”
“还能是什么打算,你我又无别的亲眷在。如今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已经不易,你还想怎样。”程吟听他小小的一个人,发起这番议论,不免就打趣起他来。
“那卜家……”
“快别说这些闲话了,你看那湖边景色甚美,不如下山过去看看。”
程哦听了,便顺着她目光朝山下望去。因接连天气晴好,天上只零星几片云彩,从这里望去不但可见远处几点白帆,连岸边芦苇丛中野鸭子窝都清晰可见。今年新出的乳鸭还不会飞,一对儿老鸭子正带着雏鸭们在水中觅食。程吟见此一幕不免触动心事,便沿着果树林中石头砌成的小路往山下走去。
这条路并不经过石桥村,在山下还需穿过一片稻田方能到湖堤边。他们一路往湖边走去,刚巧又遇见的那几个割稻子的农人,正在路边喝水小憩。见他们下来了,便又起身招呼。程吟猜想这几个人或许便是程家雇的短工,因对方甚是热情倒不好就走。
听说二人要到湖堤边看那野鸭子去,那几个农人便说道今年天旱,湖水下降,露出下边大片湖滩,芦苇长得便茂盛。若是往年雨多的时候,那湖水齐沿湖堤,有时大雨过后湖水一下子漫到稻田里也是有的。
“如此天旱,今年收成怕是要大打折扣吧。“程哦倒是颇感兴趣的样子,与他们攀谈了起来。
“我们这里大多皆是溇港圩田,围内有排有灌。因此旱涝时虽不得大收,到底是不怕的。即便田里略差些,也还有果树,鱼塘,蚕桑,只要肯卖力气,就便是无田无产,太平日子里想要混个暖饱倒也不难。”
程哦听了便点头道:“占不得天时,得了地利也是好的。”
“那是,听说今年北涝南旱。中原那里只种麦子的怕是日子不好过了。好在这几年大力疏浚大河,否则依了这年景,怕是那边下游还要闹大水患。不过话说回来,秋后这米价恐怕看涨,于我们这里倒是好事,只怕比风调雨顺时的进项还要多些。这几日城中米行已经派人下来打听过几回了,想必是指着秋后多屯些好卖高价呢。”
程哦听了不以为意,还调侃了他们几句。程吟却想起赵易来,不免有些替他担心。
姐弟二人和那几个农人告别后,在湖边只略站了一会儿,实在受不得那日头,便回到石桥那边骑马回城了。入到卜宅,也已到了晚饭时分,却不见卜昀。问了后才知道,卜昀也是回来过的,到快晚饭时,方家那边金相公又派了人来请,倒不知道又有何急事。程吟听了若有所失。她本想的是今日回来后,便要将家里事情和他详谈一次的。看如今的架势,方家那边的事情不知要闹他到几时才得休。
第38章 38 辞官
过了霜降,晚稻收割完毕冬小麦种下了,方才淋淋沥沥一连下了几天大雨。一时气温骤降,虽还只需要着两件单衣,但早晚便觉出稍许冬意。程吟见卜昀仍是事忙,便依在卜家时的旧例,作主叫人请了裁缝给众人裁制冬衣。长荣街除了程吟兄妹和卜昀以外,连手作在内,大约一共用了七八个人。其中除了两个洒扫伺候的丫头和那名老仆以外,余者不过是白日里上工而已。众人见东家慷慨,无不欢喜。两个年轻丫头自不必说了,几个煮饭浆洗的仆妇也都千恩万谢的。她们大多是方家荐来的,原以为卜家就只一个年轻公子,未必会留心这些,不想自程吟来了之后,倒着实体恤他们。
这裁缝乃是两个丫头从闾门内香花寺旁的成衣铺子里请来的。闾门外因靠着运河,埠头附近商贾云集,店肆林立,最是热闹,想必这铺子里的师傅手艺定是不差。众人量了尺寸,挑了颜色款式。程吟点了人头,发现那老仆却不在列。问到左右时,都说几日不曾看见了,想必是跟着卜昀出去办事了。程吟想了想,仍是算了人头付了帐,说等人回来了,叫他自去铺子里量制。
她因自幼跟着师父漂泊,针线上头并不在行。在卜家那些日子,也只学会了做些荷包香囊之类小物件而已。因此等众人散去后,她便单独给程哦卜昀每人订制了两件夹袄,一件丝棉袍。她见卜昀素日穿的,皆是石青之类的深色,且如今虽然孝期已满,但仍算是新丧,不便着装艳丽,于是两件夹袄便替他选了鸦青和缁色的软缎面料。又想着棉袍卜昀过年时或许要出客用,便选了略微活泼些的宝蓝色织锦。程哦倒是不大在意这些,胡乱选了一种黛蓝一种沙青。棉袍他嫌穿着累赘,便说不做了。程吟想他去岁常穿的一件玄色皮袄也带来了,想也冻不着,便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