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何不看看这几样香云纱的料子。做成袄子既保暖,又轻巧。颜色也比那些软缎织锦的软糯些。太太小姐们裁冬衣选它的不少。虽说价格略贵些,但门幅比那些要宽个三寸,做袖时子便不必另接了。我们铺子里这松花色出得最好。小姐若嫌它不够雅淡,也可选这秋香色,更沉稳些。”那裁缝师父看她年纪尚轻,便撺掇着她身份荐道。
程吟翻看他手中小样,不一会儿便爽快道:“夹袄便要这竹青和牙色香云纱。袍子倒要选个活泛些的颜色,料子还是用织锦的耐磨些,年下过节怕要出去走动的。”
“若是出去拜年,年轻公子们大多用宝蓝靛青,姑娘们大多用石榴红品红。您若是嫌太娇艳,也可选妃色胭脂色。”
程吟略看了看,便选了妃色的织锦缎。想了一想又问道:“我听她们说,往年西儒巷方府那边也是你们铺子给裁衣服的。今年不知道有人张罗这事不曾?”
请那裁缝来的原是方家一个丫头的亲眷,因此这裁缝也知两家姻亲关系。听主顾这般问,便也识相凑趣道:“这说来也巧了。他家才出了大事不久,我们也不好上门去打听。因先头他们孝服是我们铺子制的,所以我那小伙计倒是认识他家管事的金相公。昨日上工时那伙计恰巧遇见金相公恰从香花寺那里米行里出来,便上去顺口问了。他倒是爽快,当下便定了三日后上门去量尺寸。他们那里人多了一倍,估计得忙上半日功夫呢。”
程吟听了便有些诧异,米行一般只做大宗买卖,且若要买米买面的,也不至于要劳动金生出门。程吟也从未曾听人说起过方家在城中有什么买卖。从前卜昀向她提起自己岳家,只说是世代读书人家。因方老爷素来懒理俗务,乡下田产便由庄头管着。方家只管年底收租,并不管卖。城中虽也几处房舍出租,但都是住宅,也未提起过他家另有商铺。即便是卜昀想把乡下这一宗事接过手来亲自管着,方家主母新丧,他也不会急在这一时。
程吟这里虽疑心,但因这裁缝并不熟悉,也不好多打听。当面付清了定金后,约定交货日期,程吟便叫人送他出去了。
这日不到午时卜昀便回了家,程吟将府里做衣服的事情说了。卜昀听了,倒很高兴的样子,并未提起其它。饭后,程吟见他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便趁空将悯风相帮之事与他细细地说了。卜昀听了,便开口道:“怪到我听说姑苏府近日被上司参奏,为的却是南溪县疫情之事。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要报复此事了。”
程吟听说便道:“钟回那里不是已经将救治之法全数说与南溪县听了么。难道对那病症竟然无用?”
“药方是不会无用的。只是若要有心拿这做文章,也不是全然无可指摘。你想想顾钧所历便明白了。只是高悯风比不得顾钧,他从前只一个林相可算是后台。如今既然得罪了他,只怕这苏州府再顶个几天,也就明白过来是有人要令他将南溪县推出来挡灾,方肯罢休此事。”
程吟听了,便道:“我早知不得如此轻松了局。只是连累了他,我虽于心难安,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你也不必自责。他当初并非无可选择,既然如此行事,到了于今地步,想必已是求仁得仁。况且林相拿这个由头对付他,看来也是留了几分情面的,必不至杀绝。”卜昀见她心中自责备至,便出言相劝道。
第二日卜昀也不曾出门。程吟大早起便叫程哦出门往南溪县去打探消息。却不想他不过午时便回来了。原来他未出城门,便遇上了刚从城门口驿馆出来的钟回。从他口中方才得知,悯风为了怕上司为难,便借口家中父母年迈多病,将官辞了。昨日便已收拾了行囊回到莫里县去了。
“想不到他看去文文弱弱一个人,行事倒是真果决。“卜昀在旁听了,便叹道。
“只是终究没把我们当朋友吧,连个消息都未透过来,竟然就这般不辞而别了。”程哦到底还是年轻,不免有些小孩子心性。
程吟却道:“他这是为我们着想。怕见了面你我姐弟心中难安,反倒尴尬。你若真心过意不去,不若去莫里老家访他一访,横竖我们父辈也算是亲近的,也算不得造次。”
程哦回来得急,他姐姐说这话时,他正就着水壶喝水。直喝了半壶下去,方才一气回应道:“这倒不必了。钟回说,顾林两家已经拟定了顾将军和林小姐成婚的日子。因营中军务不得怠慢,上命在京中完婚,算上来回路程只许了他十日假,便不得亲来姑苏迎亲了。林家只得先将林小姐送到京里林家老大府上待嫁。林相因不放心林钟一个人,便托了钟回一起北上入京。这是明帐上的话。暗地里顾钧在驼城也听说了南溪县处境尴尬,便写信力邀了高悯风入幕。他已经回信允了此事,所以此次回乡也是拜别父母的意思。两批人马如今定了一月后便要一同出发的。我急忙赶回来想问的就是这事。因路途远,怕不周到,他们还在招募人手,若愿意出力的,便要即刻报上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