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笔记,画得和陆尔手中那本,十成十地像。
小河恍然,“陆叔是在暗示这本笔记?”
陆尔点头。
“这……除非见过这笔记,不然谁知道啊?”
小河想象,庞彷哪天真死到临头,拆了这纸折,结果一看,嘛都不懂,可怜无助且凄凉。
“‘陆山心不诚’。”陆尔道,“庞彷是这么说的。”
那日庞彷在璧山别院里,拆了纸折,一看,又是哭哭笑笑的了。
他告诉陆尔,这种纸折,在蜀西就是护身符。人们从月神殿里求符,求什么,符里朱砂画中,月神娘娘脚下就画什么。千般种类,各不相同。
“他这是让我猜呢,猜得准算我,猜不准算他。”庞彷想哭又想笑,“不愿画就不要画嘛,谁拦着你了还。”
小河问:“所以你把笔记给他看了?”
“没有。”
“为什么?”
“我拿不准他们的打算,想先弄清楚。”
“弄清楚没?”
“一半,一半吧。”
“一半一半?”璧山别院里,陆尔道,“你在洞穴里忙碌这么些年,还好意思说只知情一半?”
“小侄你这话说得!”庞彷缩下巴却抬眼地看他,“这也是很大的进步了呀!想我当初,可是连一指甲盖儿的情,都不晓得嘞!”
当初,就是十年前。
庞彷离了台城后,到了姚都,应月神教的暗号,去了怀德天牢。
“一进去,就把我拉到一桌上,一堆人围着我,搞得我还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教宗罪。”庞彷道,“后来他们开始问我,问我祭术的能力,还拿邀月铃让我使。”
庞彷晃晃手里铃铛,“就这个。我们这种半吊子祭司,本事不够,只能在晚上,用邀月铃借月神娘娘的光施术。”
庞彷通过了考核,被安置在怀德天牢。
“后来嘛,就开始轮着岗的,隔几天夜里就去云栖院给他们雕刻神像,唱咒开光。然后月亮落下前,又得回来。”
庞彷忽然愁容,“我也是这几年,才晓得那些是活人啊!不然我哪敢啊?月神娘娘要怪罪的呀!”
陆尔询问展颜情况后,庞彷已向他说明万尸洞的实情,这时他惊疑交杂,并不相信。
“你雕绘石像那么多年,敢说没一点察觉?你没察觉,石像总也磕碰过边边角角吧?”
庞彷不满,“小侄你讲讲道理好伐?我是雕绘神像诶,又不是阿猫阿狗,再说我们月神教人,对阿猫阿狗都奉若神明的好伐?我多仔细的人,连画都没敢画劈叉过,更不可能碎开石像看到里面的嘛!”
陆尔还是不信,“可你在上姚神山,一真教国寺里造月神教神像,你不觉得匪夷所思?没想过调查?”
“最开始是真没想啊。”庞彷大叹,“小侄你是不知道,我们做细作那些年,这三国间沟沟里的事,看得没有一个车队,也有一个马队啊!很多事情,它真不是那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最多就只当是两国勾连着,又搞些什么名堂。其实我也是多叹了好几口气,怄得多吃了好几碗饭啊!”
陆尔:“……”
“行了。”他道:“那后来怎么发现的?”
后来,庞彷就觉出不对了。
月照寺太谨慎了。
雕绘神像的人,和塑石模运神像的人,完全不是同一批。分工明白不许干扰就算了,连监牢里两批人住的地方,都要远远地隔开。
藏的这么严实?
只能是有秘密。
那批人有秘密,石像有秘密。
理智告诉他应该查一查,打开石像是最好的方法。
但一则损坏石像,在清点数目时,很可能被怀疑。一则……
“毁坏神像啊!月神娘娘在上,我心理压力很大啊!”
所以庞彷没打开。
“查不了秘密是小事,一点好奇心不满足,不影响我过日子,但损坏神像是伤害我的信仰,会对我造成不可修复的精神打击,我拒绝!”
庞彷义正严辞,看得陆尔额头抽筋。
他咬牙,“你到底怎么发现的?”
庞彷没打坏神像,但别人打坏了。
那日,他在云栖大殿绘像,有人转了石像进去,但立刻,他听到里面传来脆响,还有人争执。他以搬运神像做掩饰,靠近墙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