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一段唱咒,是他没有学过的。
第二天,听说例行送来的石模,多了一块。
怀疑的水花一起,湖面再不能平静。
他开始练习那段唱咒,他听得不清,错了很多次,花了近一年时间,才试了出来。
那夜,他藏在监牢的角落,看着手臂的黏液风干,化成了他熟悉的石末。他想起了监牢里,那些来去匆匆的死刑犯人,第一次觉得,他们多得不像样。
他想,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后面就很明白啦,我知道了,自然也有别人知道,确认过眼神,我们就成了一伙的人。”庞彷一指院里另三人,“我们都一直想要搞搞事情,但直到这几年,才有了机会。”
庞彷忽然蹙眉,有几分严肃,“月照寺的人,不知为什么,这几年间,一直在增大每日的石模量,进去运送神像的人,也屡屡加派。我们四个,也就趁机争取到机会,进入了洞穴,日夜镶嵌神像。”
庞彷道:“和里面的人走得近了,知道的也就多了。所以,才有了今日抓住时机的逃离。”
庞彷这时住口,看着陆尔。
陆尔:“知道什么了?”
庞彷笑,“知道时间耽搁得够久了。”
两人对望,一笑一静。
陆尔四指起落,叩响石桌。
“行吧。”他站起身,“我先送你们出去。去哪儿?出姚都?”
庞彷又笑,“那怎么行?”
陆尔挑眉,“难不成我还得送你回蜀西?行了赶紧的,我还得回去找我们家姑娘。”
庞彷:“我们哪儿也不去。”
陆尔真是奇了。
庞彷越笑越欢,显然以逗弄陆尔为乐。
他伸手一指东边,“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啊,要回怀德。”
“怀德?”小河问,“所以那夜大火……”
陆尔不否认。
“为什么?”
“劫狱。”陆尔道,“怀德里,有个重要的人。”
“谁?”那日出了璧山,陆尔也这么问庞彷。
“等等。”小河打断他的回忆,“你们怎么逃出守山线的?”
“这个啊……”陆尔道,“官家小姐的马车。”
那日,他们翻找空别院,找出几件仆从旧衣,把那四人化装成普通家仆。陆尔本来打算,回莫府别院,偷驾徐叔的马车,哪想刚走上大路,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他们面前。
一个丫鬟揽开帘,问他:“敢问公子家住哪边?我家小姐住西城,想问问公子,是不是同路?”
咔。
展颜房里,小河掰折了一块七巧板。
陆尔彷若不察,“马车也不大,一次就只能带一个人,逼得我东西南北城坐了四趟。”陆尔还感慨,“若不是这番经历,我还真不知道上姚的官家小姐们,是如此的热情好客。”
小河扑压过去。
陆尔背磕上巧具小山,还有点疼,但他挑了个舒服位置,躺靠着。
心想,姿势、角度,都很好。
小河坐在他身上,两手撑在他胸前。
她皮笑肉不笑,“公子怎的如此轻浮放浪?”
“有吗?”陆尔懒散,“小生自问当时,神思都很正当,想得最多的,也不过是杨先生所言不假,清风宴上姚军对马车的排查,委实不够力度。”
小河咬牙,正考虑要怎么惩戒此人,陆尔却先有了动作。
陆尔的右手,环上小河右臂,把她轻拉向自己,左手,移往了小河背脊,轻轻施力。
他稍起身,说:“不过……我现在的想法,倒是不怎么正当。”
真像着了魔。
小河就那么顺着他的轻力,靠近他。
眼看着,就要有那么点什么——
哗!
小河摁垮一片巧具。
顷刻下塌,咚!小河的额头,狠砸上了陆尔胸口。
“……”
“……”
陆尔先笑了。
闷闷的声响,小河在他胸腔里听到。
陆尔把她抱起来,拢怀里坐住了,才又继续道。
“怀德里有个厉害祭司,很可能是他帮着月照,谋划了这一切。”
庞彷初来怀德时,也曾向管辖的人们,要求确认身份。月落宫已毁,他们凭白动用暗号,谁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