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尔接下,还是那本笔记。
再听他所言,知道他的心槛是跨过了。
陆尔笑了。
月在中天。小河推门出了屋舍。
屋台边上,陆尔抱剑坐着,脚松松垂下,看旷野星垂。
陆尔问:“不听了?”
“祭司一直要看笔记,庞彷遮来遮去地套话。”小河坐到他身边,“我等他们有个进展再去吧。”
两人静静坐了会儿。
小河偷偷看陆尔,一看又一看,陆尔都被逗笑了。
“问吧。”他说。
小河别过头,“你没事就好。”又担心,“你没事吧?”
陆尔并未立刻回答,他轻叩剑柄,过了会儿才说。
“我知道的。”
“什么?”
“我不是他亲生的。”
“……你知道?!”
陆尔看看她,“你不知道吗?”他指指额角,“那这是什么?”
那一吻是什么?
小河一下嗫嚅,“我只是……有点感觉。”
“我也是有点感觉,”陆尔思及过往,“对我课业和武术的要求,严得不像话。还教我追踪和逃脱的本领,蜀西话也教。明明吊儿郎当的一个人,偏偏功夫那么好,明明不正经,一个人的时候又总是发呆叹气。”
陆尔说:“十七年,总会有破绽的。”
眼前伸来大张的五指。陆尔反应了会儿,也伸出手,与她五指交扣,又翻转过来,移到唇前,在她手背亲了亲。
“我没事的,”陆尔说,“十七年间想过很多次,如果不是的话,该怎么办?最后都觉得,没有关系。亲人并非因血缘成为亲人,一起度过的十七年,胜于所有。我不在乎。只是……”
“你呢?”陆尔问。
我没关系,但你们呢?
我怕的,是你们在乎。
小河环上他脖颈,“我不在乎。他们也已经告诉你了,他们也不在乎。”
用性命相诉了。
陆尔也拥紧她,“那我就都没关系了。”
“一来就给我看这些,小子,我可还没准你拐走我侄女。”
小鸳鸯闻声分散,一看那篱门被推开,门前,站着一个挺拔如白杨的男人。
莫杨?!
小河忙站起,陆尔也起身,同时向她解释,“我请杨先生来的。”
“为什么?”
“路上再说。”月影下,莫杨身形一晃,气息不稳道,“人都带出来,立刻走。”
陆尔蹙眉,立马回身敞门,“接应我们的人到了,先走!”
“杨先生!”
陆尔回头,看见小河冲了过去。
篱门前的莫杨,眼瞅着就要倒地,却被一个飞来的水红身影,先架了住。
是顺儿。
顺耳裙角带血,发饰都乱了。
她急道:“我们路上遇到人了,康王府军。杨先生受伤了。”
莫杨靠着她直身,他们才看清,莫杨的腰际,竟然插着根被削了尾的箭!
“不止,还有一队人。”顺儿忽然一指地面,“你们这劳什子的玩意,到底是什么恶心东西?!沿这路上,铺了长长一路!”
她所指处,是根根分明的发丝。
那祭司被削下的头发,竟然一根又一根,头尾相接地铺出门去。细微难查,接连不断,不知铺去了哪儿。
第45章 045 淮水
“去哪儿?”
两架马车奔走都郊,顺儿为莫杨处理伤口时,小河忙问陆尔。
“南下。”
回答的却是顺儿。
她手下忙碌,“先一路南下,然后上永川,去海东。”
“海东?”
又是海东?
顺儿:“上姚莫非帝土,总不比他国安全。”
小河明白。反正能逃走就好,去哪儿还是其次。
见莫杨面色苍白,她问:“杨先生……如何?”
顺儿系上最后一个结扣,手抚触莫杨额际,一点点给他拭汗。
“这些年三国行商,遇上的暗杀没少过,”她道,“会好的。”
言罢转过身来,面向陆尔。
“怎么回事?”她语色皆不善,“康王府军我们有准备,但另一队人,你可半点没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