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恳切,礼数不比当初。
小河坐下,见这些纸,尽数是她前些日,交给季少的测绘报告初稿。她只写了个大概,季少就说想先看看,可见其重视。
那今日找她来的原因,小河也就明白了。
哪知季少却先道:“于歌,把糕点给莫小姐端来。”
他道:“今日趁停船,让他们买了些岸上糕品,都是沅南最好的店铺,莫小姐尝尝。这一月一直漂在水上,少了些点缀,对您不住了。”
于歌端来糕品,十数样摆了半桌。而后,季少又命于歌,给小河烧了壶茶水,恭敬敬放着。
礼和顺从的于歌,看不出是昔日破她房门,要取她手臂的人。
小河会意了,还发现,季少是个弯绕的人。
然后这位弯绕的季少直道:
“莫小姐,当初,对您不住了。我那时,有心保船上的人,因而待了您与陆公子苛刻。这是我的过错,说什么也不够弥补。”
“本该早早向您道歉,但看您之前,和陆公子将别,怕打扰到二位,所以今日才说起。非是有意掩饰或拖延,还请您勿怪。”
我没怪,小河心道。事实上,她几乎已经忘记龃龉。
但季少慎重,他们如今又同舟共济,话之往来,不好一高一低,该是取个平衡。
她于是想了想,道:
“我是理解的,季少。您身为船主,不能为着一时心软,不顾多数人性命。试想若我在您处,也会同您所为。况且,您仍是给了我们三日。说到底,事实上,您仍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是记着这份恩情的。”
季少稍听,大概琢磨出,这小和尚不是个拿乔记仇的人。至少,不会放在面上计较。他再多言,怕是反倒成拙。
于是只道:“愧不敢当。”
他试问:“那此事,今日在您与我这儿,便是做了了结了?”
小河点头,“都了了,我不会和别人提起。”
更不会和您的客户薛杨先生提起。
小河道:“看着季少,像与我年纪相仿?相处月余,大家都熟悉了,不若以后,就以平辈相称?”
您您您的,她听着都累。
季少桃花眼汪汪地笑,“莫小姐爽快,就依你所言。”
“是有什么问题?”
小河看季少翻整草稿,疑惑问他。
“没有问题,莫小姐写的很好。”季少抽出一张纸,“只是,莫小姐写说,出来的时间,是寅时几刻?”
“只写了寅时,”小河道,“鬼宅里的时间,似与外面不同。出来那会儿月亮也被云遮盖,所以时刻上,我只能推算出个大概。”
季少不语,小河问:“这个打紧?”
“时间确实很重要……”季少不多言,又问,“那鬼宅的制式格局,莫小姐……”
“我当时忙着逃命,看得不是很清。”见季少愁思,小河道,“若是需要,我回去想想,尽量画下来。”
“麻烦莫小姐了。”
“是我该做好的。”
季少正抽检着,一项项列举想让小河写详细的内容,顺儿进来了。
“我还说你干嘛呢,”顺儿坐到小河身边,给她松松肩,“别这么辛苦,累了就歇歇。”
小河冲她笑笑,顺儿去搓她的脸。
季少:“找我?”
他推给顺儿一盘糕点,“绞丝酥,你喜欢的。”
顺儿推回去,“刚送来的那盒我尝过了,没我们店里的好吃,不吃。”
季少笑,“真是对两位姑娘不住了。到了海东,请你们吃些能入口的。”
“不了,”顺儿道,“就是来和你说这件事。”
她道:“七日后就到海东了。到时候,我们就按说的,分开走。杨先生的信鸟到了,姚都那边……该是知道你是顾家人了。再和你们一道活动,是连累你们。”她抱歉,“杨先生这会儿赶着去信,安排海东的事,过会儿,肯定会亲自来和你致歉。”
她说:“对你不住了。”
季少推来一盘水蜜桃。
他笑,“糕点不好,沅南的蜜桃却是三国有名。你尝尝?”
“你正经点。”
“我正经觉得你人比桃花娇,”他道,“今时今日我还记得,初见那日,你骂我登徒子,朝我甩鞭子。我手虽疼,眼里瞧着你,却还是觉得生气勃勃,像灼灼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