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头。”他说,“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的。你们满眼满脑,都是自己所求,可我今天就非要让你为别人死一次。盼着你们能睁睁眼,长出那么点儿怜悯心肠,看清自己给他人,都带去了些什么?”
事已定论,另九人,也并不想再换一人。
“裘住持?”
姚昱询问裘真。
裘真此刻,正捡起淮徉的匕首,握入手中。
他滑摸匕柄,“那……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需得一块虹石,保我的尸身。你们要将我带回上姚,葬于山神脚下。”
姚昱沉思不语。
裘真说:“我要看着天问成阵。”
姚昱回头,“您确定他能死透?”
客君嗯哼,“总没见老天爷夺人性命,还送还给人的吧?”
“……十颗虹石没问题?”
客君指尖一拨,结界外墙又滚近一颗小虹石。
他道:“来吧!”
十人站成个圈,客君在最中间。
他将虹石递给每一个人。递向小河时,虹石下,夹了个什么东西。小河不动声色,收入袖中。
结界之壁,已经满是裂纹,还有不停止的强力,撞上高壁,叫它摇摇欲碎。夹带冰寒的海水,已经淹没了他们的小腿。
客君道:“我会倾尽灵力,为你们挣得一盏茶的功夫。唱咒也会在我走后开始起作用。你们等唱咒完了,虹茧成形,就可以跑了。跑快点儿啊,若一盏茶过,还没能跑出去,你们就得和这里的一切一道归元,消弭于无形了。”
众人谨记,神色严峻。
小河凝望着客君,陆尔也是。
客君笑笑,“这俩孩子,怎么?还没习惯分别吗?”他道,“我没什么遗憾,这是喜丧了。自己去过好你们的生活就是,有什么好感伤的。”
“准备了。”客君高扬起一臂,捏出个响指模样。
上方,自然之力翻涌,引出一个巨大漩涡,仿若一只眼,俯瞰人间。
客君直面那深邃,笑得坦然,又骄傲。
叩。
响指打响。
客君那只高举的手,忽然像流云化散,化散之下,很快,他便如一片云,消散在风中了。
可不是消散。
十人圈心,那团还缭绕的云雾里,忽然——走出一个人!
“鬼!”
当真是鬼。
一个人的雾影,纯白色,飘出了云团,飘向天翎。天翎脸色煞白。骤感一阵冰寒过身,那人穿过他,走到了结界边。
“还有!”
云团中,竟然有接连不断的雾人涌现出来,无穷无尽般,覆到结界边。重重又叠叠,很快便有几十上百数。可云团那儿的涌现还不停止。
“这是什么啊!?”
“他们在推墙!!”
诚如此。
那密密麻麻的人影,都用身体,在抵挡外界强力。结界之壁,随客君的死,已经片片如瓦碎了。可这些人,似乎是用自己的身体,屏出了一道无形的障蔽,抵挡住了雪海烟瘴的侵袭。
三股狂暴之力,不停冲撞这些“人”,可他们是不死之师,一昧奋勇前行,竟把天地的阵怒狂乱,一点点向外推去。
人还在增多。
鬼魂几乎与他们肩踵相接,小河盯着那滚涌不断的云团,喃喃道:
“这什么鬼……”
“人。”陆尔道,“是三国的军众。”
小河定睛一看,这些人确实都穿着兵甲,只是款式不同,粗看大多是三种样式。
姚昱道:“是死在萤川一战的十万军众。”
他说:“当年姚海联军攻袭蜀西。蜀西月落宫右护法月墟,领祭司之命,率祭司奇军赶赴萤川,一日之内,杀十万军众于无形,扭转蜀西败局。那时都说月落宫是为护国,其实……护国也护了吧。但另一方面,是为了试启天问阵,以十万人性命,筑一个近神之躯,入惘庄,寻秘宝。”
而那人躯是谁,众人已不需他解释。
此刻,姚昱手中的虹石,和众人的一道亮起。
四周升起吟唱声。
姚昱最后道:“只是可怜了这些兵士,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为何而死。”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风里雪里不能将我阻挡。都说上姚的妹妹最好看哩,让我为了你前往。花开怎能不梳拢,何必天涯寻玉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