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每天往破裂的皮肉上粘,七生都是直接狠心撕下去,然后忙着洗衣服,再由着新换的衣服重新往肉上粘。每天早上起来,枕套上都是大大小小的血点子。那些疮她不能动,得任其自由发展,观察治疗药方的疗效。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七生的病终于有起色了,旧的疮一点点好了,新的也没再长。七生跟合作的中医商量了之后,开始主动出击,把疮挑破,动手一挤,脓和黑糊糊的血,就像大肉虫子似的爬出来。太顽固的还得另想办法:拿一根特制的长针,针尖直往肉里扎,打通那脓血的外放路径。疮要连根拔起,她得治标治本。
那时候,七生听得清清楚楚的,是自己的肉破开时咯吱咯吱的响声。她一边扎,一边啪啪地掉眼泪。任她再能扛,泪腺不骗人。
脓和血都流尽后,拆一包棉花蘸着酒精,往失了血的白花花的肉上点。这时候,七生会拿英语作业本可劲往创口扇风,促进酒精蒸发。
从脸开始,不几天,该清理的都清理完,又半个月,一身的疮彻底好了。
那以后,七生对普通疼痛,几乎没了感觉。
剜肉医疮,壮士断腕,七生豁得出去,自然套得回来东西。
冬生欠的钱还上了,他的毒瘾,也在他拼死拼活地坚持下刹住了车。
“七,我这条命,是你从地府赎回来的。”冬生哑着嗓子说。
那会儿,正是冬生的变声期。他的嗓子,恐怕再也不会好了。他再也……不能唱歌了。
七生希望,这世上真的有轮回。来生,最好能再听冬生唱一次《越人歌》,再对她说一次:心悦君兮,君假装不知。
第25章 赊情
初一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七生穿着那身旧军装,迈着外八字来到了四汀中学。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附近有几双眼睛在盯着她。这种感觉七生常有,从来也是惯了,也就没多留心。
领完了书,按老师照大小个儿安排的坐次坐下。前面是个自来卷的男生,同桌是个有点儿邋遢的姑娘,后头是块黑炭。
一节课后,后桌换了个人,原来是重名,进错了班。
七生也由此知道了后桌的名字:贾正绫。
怪好听的。七生莫名其妙地喜欢他名字里的每一个字。
七生性子冷,好些天没跟正绫搭过话,倒是跟对她过分热情的前桌聊得热络。
前桌王越因为七生一句“自来卷多可爱呀”,就每天拿电夹子拉直了头发才来上课。而正绫也就是从那时起就敏锐地发现,自来卷的王越同学,分明是暗搓搓地喜欢七生的。
正绫心道:哥还没上手呢,轮得到你吗?
于是就有了正绫和七生的那次历史性会晤。
说来也没啥惊天动地的,但这场对话,他们两个都等了太久。
明明都是话痨,非要装什么大尾巴狼?
“英语作业交吗?我给你带过去。”
七生听了正绫这句话,就利落地从书包里翻出个黑白皮的英语本,给正绫递过去,整个过程还是一言不发。
正绫也没恼,迈着方子步把作业本给英语课代表送过去,又迈着方子步回去。
英语课代表有个响亮的名字,叫金陵。对此,七生嗤之以鼻:我特么还十三钗呢。
那天下午的大课间,正绫就收到了来自七生的薯片。
七生不怎么爱吃零食,尤其是甜食和膨化食品,但她时不时也会买上那么一兜子吃的,主要目的嘛,是分给别人。
晚自习,金陵一脸崇敬地拿着七生的作业本扑到她桌前。
“生姐好强啊,空本都敢交?”
“一般的强。”
正绫把作业本摸过去翻开来看:可不是吗,整个本子上除了字迹夸张的“梦七生”签名,什么也没有。
呵,有点儿意思。
“你该不会就为了让我帮你交作业吧?”
“那你说呗。”七生现场表演一个邪魅一笑,调头看徐志摩去了,剩下正绫一个人,心尖儿被七生刚刚种下去的草芽扎得刺挠。
不几天,初一四班闯进来一伙儿人,给七生送来一兜子零食。为首的是四汀初中所谓的校霸,名字七生没记住。
得,开学那天的眼睛,原来是这帮人。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呢——七生暗自松了一口气。
校霸带着人走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