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袍泽_作者:水木糖籽(132)

2019-04-01 水木糖籽

  重耳听了,心中有些失望。列国之中,楚国横霸南方,宋国算是继齐国之后的又一大国,宋侯更是凭借“仁义”二字广得人心,当了几年诸侯之首。虽然眼下不济,但到底也算个中原强国,叫楚军大败并不可怕,可怕的却是民心不定。如今宋侯病着,自己国家的这摊子事还管不过来,更顾不上他了。

  “明日我去跟宋侯告辞,还是不叨扰他了。”

  宋侯到底仁厚,病中虽顾不上许多繁文缛节,还是命人送了八十匹骏马给重耳,以全招待不周之礼。

  重耳笑纳,为着出行方便,离了宋国以后便将七十匹马折算成银钱,只留了十匹腿脚好的路上用。

  及至郑国,赶上了冬日最寒冷的时节,差人进郑宫通禀,郑侯一直托辞不见。

  外头天冷,郑侯窝在大殿里听曲,殿内烘得暖暖的,郑侯身上盖着毯子,脚底烧着炭盆,手里抱着暖壶,惬意得很。

  郑国丞相、郑侯的弟弟叔詹绕过摆弄管弦的乐师,来到郑侯身边禀道:“君侯,晋公子又差人来递帖子了。”

  “你去打发了便是。”郑侯正听得起劲,对于叔詹挡住了他的视线表示不满,探过身子去看那名吹箫的女乐师。

  叔詹不太识趣,动了动身子,刚好把那名女乐师挡了个严严实实,又道:“他们来新郑已一旬,如今是第三次求见了,一直避而不见怕是不太好。”

  郑侯伸手拨开他:“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见的。”说罢,盯着那名女乐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叔詹见劝不动,转身吩咐下面的人道:“你们都下去。”

  乐师们见丞相不悦,停了丝竹之声,纷纷告退,唯有那名女乐师委屈巴巴地看了郑侯一眼。

  “你做什么?”郑侯有些不高兴了。

  叔詹拱手请罪:“君侯勿怪,事关国事,臣不得不多说几句。”

  郑侯不耐烦地摆摆手,那名女乐师得了个没趣,悻悻地退下了。

  郑侯把袖子一甩,不大情愿地道:“说吧。”

  叔詹谏言:“君侯容禀,晋侯姬夷吾不守信义,在诸侯国之内早存恶名;世子圉身为质子私自逃离秦国,同他父亲一般不遵循邦交盟约;民间多传公子重耳贤德,注重礼仪教化,体恤百姓,纵使流亡在外也多行善意之举。他此番过境郑国求助,所图的必是晋国大业,如若公子重耳的德行真如传闻一般,他又有意与我郑国交好,君侯实宜勿拒。”

  郑侯“哼”了一声,不屑道:“谁人不晓当年姬夷吾和姬重耳皆因逆父叛国之罪出逃,即便是姬夷吾继任晋侯以后为自己翻案,个中缘由又有谁能说得清?坊间传闻怕也只是传闻罢了。重耳过卫、曹,皆不纳,我郑国又何须接纳这不忠不孝之人?”

  郑侯没有接触过重耳,不了解他的为人也在情理之中,之前叔詹同样怀疑过重耳的品行,几番接触以后,倒是生了些不同的看法。

  “君侯的顾虑不无道理,臣不敢轻信传言,着人探过晋公子一行。晋公子身边之人,有善文善武者,有主内主外者,分工不同,皆能同心,扶持其主,未有自专,非普通贤士能与之相较,故而公子流亡多年仍得以保全,此为其一。晋国多年动荡,即便有晋侯主事,内外树敌,常年难安,岂非天意待一贤明之主降之?此为其二。臣听闻天之所助者,他人莫及,且晋与郑国力相当,至少应以平礼待之。”

  大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郑侯觉得冷清了不少,加之之前来人进出,屋内的暖气少了些许,他裹紧了自己的大氅,有些心烦气躁:“重耳是晋侯厌弃、甚至想要杀掉的人,要真为晋、郑两国交好,就更不应当接纳他了。”

  这般顾虑倒也没错,叔詹没有反驳,又提一意:“若是顾及晋侯,不便以礼相待,君侯实宜杀了公子重耳,免日后徒生祸端。”

  郑侯将手伸向殿中的炭盆旁暖着,吸了吸鼻子,瞥了他一眼道:“你这话是如何说来?孤与他无怨无仇,杀他作甚?”

  “诚如臣先前所言,若是来日晋国由重耳掌权,纵使他不因郑国无礼不纳,也难保他不为图大业征伐郑国,引百般烦忧,如今杀之,以绝后患啊。”

  “相国多虑了,晋侯喜怒无常,重耳毕竟是晋国公子,避而不见好说,若真死在郑国,他日以此为名征伐,那才是百般烦忧解释不清呢。”郑侯站起身来,屋内实在是忒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