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袍泽_作者:水木糖籽(15)

2019-04-01 水木糖籽

  任好大喜:“真有这等奇人?孤即刻派人去请,还未请教他的名姓。”

  “他名皋,因在九方之地,故而人称‘九方皋’。”

  任好拍拍手上的灰土,露出他那两颗虎牙笑道:“好,待孤回到雍城,一定要亲自见见这位相马大师。”

  解决了几件心头大事,任好心情舒畅,策马奔驰于山野之间。马蹄踏过,皆是秦国疆土,清风拂面,山魂永驻心间。

  朝会议政结束后,任好留下了从晋国投奔而来的臣子赢支,与之闲话。

  任好打量着眼前人,此人虽是文人,却面色黝黑颧骨突出,蓄了半寸长的胡子,身形有些精瘦,不如公子絷那般生养得精致。他端庄谦卑地立在那里,眼神只盯着脚尖前头的三寸之地,目不斜视。任好叫人查过他的底细,从祖上算起,赢支跟自己同辈,年岁上比自己略长一些,因为在外游历多年,看过各国风情,经历的事情多了,显出一副比同龄人更加稳重的神态来。他先前在晋国为官,因为不受待见不得重用,乃回到本国,后为同宗推荐任了一小职,因着做事沉稳细致,颇受百姓好评。任好爱才,尤其是爵位更替以后,很多职位出缺,需要选拔任用一批能臣,任好已经观察了他一些时日,想委以重用,但到底是别国过来的,还需要谨慎。

  任好邀他同坐:“说起来,子桑也是我赢氏后裔,孤得尊一声兄长才是,回了秦国这许久都不曾邀先生喝茶,是孤的不是了。”

  君侯突然套近乎,赢支有点意外,连忙行礼道:“君侯折煞微臣了,微臣担不起。”

  “子桑不必拘礼,今日孤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兄弟之间说说话。”任好示意他坐下,问道,“子桑家中还有什么人,可娶妻生子?”

  赢支坐在软垫上,放松了些,回道:“劳君侯记挂,子桑已娶妻,夫人也是秦国人,只是还未曾生育。”

  任好笑笑:“若是子桑得了孩儿,务必要告知内廷司,到底是我赢氏儿孙,既然子桑已经回国,你和你的孩儿自然还是要入宗册认祖的。”

  又是一道恩典,赢支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推辞:“子桑不才,后辈更是难有功绩,怎敢入赢氏宗册,恐有污赢氏先祖尊名。”

  “子桑这话不对,我赢氏子孙千千万,正是因此才得以继任祖宗留下的大好江山,子孙不嫌多,只要是忠心秦国的赢氏后人皆可入宗册,唯有那些背主二心、不记祖宗先德之人才不配入宗册,至于子桑……”任好拿起杯子吹了吹,小啜一口,接着杯子遮掩的档隙偷偷看赢支。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提及母国和先祖,又言及本家后代,若是有二心之人此刻多少会有些局促,但赢支没有。他细细地思量着君侯的话,之前的不安好像已经消失,目光纯粹淡定,看来是真心回国报效,至少心中无亏。

  任好稍稍放心,打趣道:“这本来就是天生命定之事,谁还能挑选自己的祖宗不成?子桑就不要推辞了。”

  赢支心想,这或许也是君侯对于宗室们的一种掌控,官僚腐败最容易从贵胄宗族中滋生,君侯想将大权握在自己手里,必得对赢氏同宗们留有后手。反正自己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与其遮掩推脱,不如坦诚地将自己的一切交待干净,于是对着任好的方向拜了一拜:“子桑领命,回去便整理自家俗务,一一上报内廷司知晓。”

  任好点点头,把玩着手上的杯子,似是随意提起,问道:“晋国与虞国联合攻打虢国,此事你怎么看?”

  突然言及政事,赢支不知任好是何用意,中规中矩地回答道:“虢国乃周文王后裔之地,实为正统,可虢国多难,又因着地形与诸国之间的纷争,这些年来不是迁徙分散而居,便是在被灭与复国之间。虞国是因为收受了晋国名马和玉璧之贿,借道攻虢,虢国刚与戎族一战,兵力不甚强劲,居于下风,这才失了上阳城。”

  避开关键只言事实,看来他还没有放下戒心。

  任好直接发问:“若子桑还在晋国,晋侯对于借道一事发问,子桑会作何回答?”

  赢支心头一惊,难不成秦侯以为他是晋国的探子,不信任他?这听起来并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探听他的态度。

  赢支微微一颔首,笑道:“君侯自有计较,子桑作为臣子,自当听从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