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前退兵是怂了些,但到底未至阵前,也可说是行军用兵各有所虑,秦国的举动倒不至于太失格。况且如今秦国日渐强大,又与此番勤王的晋国交好,周天子都不说什么,因此并无诸侯国敢置喙。
百里奚没有接他的话,只等他自己念叨完,接着介绍晋侯朝见之事:“天子问赏,晋侯请燧葬,天子不允。”
任好忽然笑了:“姬重耳未免张狂了些,勤王之功而已,就想着享用天子独有的‘燧葬’?若是天子问赐,孤只会要求霸……”说到此处,任好张着嘴却停住了,若换做自己,难道就真的甘心只称霸于列国诸侯吗?任好摇摇头,他好像有点理解重耳了。
百里奚抬头看了看他,继续说道:“天子赐阳樊、温邑、原邑、欑茅之地,晋侯领赐乃还。”
任好感慨:“土地,重耳继位不久,天子亲赐的土地能帮他在晋国迅速立稳脚跟,他不着急肃清内政,以攘外来安内,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险是险了些,但晋国的内政真要整肃起来,怕是五六年也达不到这个效果。”
听到此处,百里奚方道:“君侯英明,晋侯需要借这次勤王来立国,既是在国内立威,也是在列国之间宣告:晋国,不再是从前那个晋国了。”百里奚顿了一顿,“因此,他们不会需要帮手。”
似有一道闪电从任好眼前划过,劈开他眼前的迷雾。这样好像就能说通了!秦晋纠葛多年,亦敌亦友,两国的将相自是为对方所了解。若王子带或者戎族有心打探,在晋国那边一定等得到想要的消息。如此说来,二位将军之祸,也许有晋国一份“功劳”!
任好憋了近三个月的一口气忽然松下来,自嘲地笑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名字:姬重耳。
第44章 孟明挂帅,出兵攻鄀
一连下了两个月的雨,雍城各水系涨高了不少,家境丰实一些的,进出都不愿意走路,恐湿了鞋袜,一时间,车马轿夫的生意倒是好做了不少。
然而在秦宫,一般人是不能骑马坐轿的,更不能湿答答地去参加朝会,大臣们都随身带着一套干净朝服,上朝之前在偏殿更换,偏殿便热闹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又要打仗了。”
不知是谁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打仗一类的话题向来引人注意,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
“上回便说要打仗,君侯巡视秦军,连点三将预备勤王,到底没有出兵,怎的忽然又要打仗了?”
“听说鄀国近来不大安分,老在边境挑事,上回勤王之役咱们憋屈得厉害,说不准这会要借机发泄一番,好好教训教训鄀国呢。”
有臣子偷笑:“这哪里是发泄不发泄的问题呀,谁不知晓君侯有宏图大志,不过是拓疆扩土的借口罢了。”
此话一出,偏殿立马安静了下来,若说揣测君意是大罪,这话可就够他下大狱的了。那名臣子本是八方馆谏言者出身,口无遮拦惯了,此番见众人不语,通红着脸道:“我也就随口一说,各位同僚……”
“这是秦宫,一言一行皆有记载,你放肆也就罢了,难不成叫各位同僚与你一道受罚?”
众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然后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来,纷纷见礼:“见过右相。”
蹇叔径直走到那名臣子身边,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官位?何日领职上朝的?”
那名臣子颤抖着道:“下官尧素,是冢宰的文书,本月方才领职上朝。”
一向宽容待下的蹇叔忽然变得严厉,训斥道:“冢宰之位出缺多年,要文书做什么?你是何人提拔?”
“是……是冢宰还在位之时,将下官从八方馆提出,叫我跟在他身边做个文书。”
“既如此,为何你能持玉笏上殿?”
尧素忽然就跪下了:“右相容禀,冢宰之位出缺,领事生病,下官这才持玉笏上殿。”
蹇叔皱了眉头,近日这帮大臣越来越懒散了,分明是雨天不想出门,偏借口说生病,失了冢宰的约束,那帮人简直没有规矩。
“今日的朝会你不用参加了,本相会禀明君侯,这朝中的风气,是该好好治一治了。”这话不单是说给尧素听的,众臣听了,有的庆幸自己按时来朝,有的默默计算告过几日的假,偏殿的气氛很是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