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果真一点就通,任好端着酒樽,问向由余:“尊使聪慧,不知可否体谅君子追寻伊人之心,成全孤追寻知己之意?”
“早前秦侯便说,此为家宴,不言国事。”由余端起酒樽回敬,示意赢沛与棠叶道,“君子与伊人俱在,殿中满堂宾客皆有心为秦侯分忧,秦侯何来追寻之问?”
棠叶只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不想又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瞥了赢沛一眼,不好意思地端起杯子喝水。
百里奚听出他在回避这个话题,此刻不便追问,便冲任好轻轻摇头,任好会意,顺着由余的目光看向两个孩子,就坡转移话题道:“曲不错,唱得也好,赏。”
酒宴继续,众人各怀心思,再听不过三两首曲子,一更已经敲过,由余起身告辞,尽兴的携妻带子而归,不过瘾的出门踏霜赏月。
若是往常,棠叶只会觉得这样的宴会无趣,巴不得早早地离开,今日却有些舍不得,总希望晚些结束才好,可偏偏又散得这样早。棠叶不想回去,沿着宫墙慢慢踱着,追着月光而行。
“女公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棠叶惊喜地一回头,果真是他。
“沛兄。”棠叶让到一侧,与他微微一福。
“女公子好兴致,踏月而行。”
棠叶脸上又浮现出欢快的神情,笑道:“方才席间吃多了东西,想走一走。”
赢沛与她并肩而行,说几句闲话:“女公子平日里不言不语,方才一曲《蒹葭》,可是惊艳了不少人呢。”
“棠叶哪里担得起大家的称誉,都是沛兄教得好。”
赢沛笑笑:“女公子不必过谦,是子沛要感激女公子救场才是。”
想起席间众人的对话,棠叶又不免有些遗憾:“可是我好像并没有帮到什么。”
赢沛宽慰道:“无妨,这些事本就不是一次两次能成的,女公子已经做得很好了,君侯会高兴的。”
“真的吗?”
赢沛点点头,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眼,棠叶羞涩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不觉间二人已经走到秦宫一角,赢沛拱手道:“子沛要出宫了,女公子留步。”
棠叶有些不舍,找话道:“那《蒹葭》的曲谱我今日没带,沛兄明日来拿吗?”
“不了,就留给女公子吧。”
棠叶有些失望,低下头道:“那,沛兄慢走。”
“等等。”
“怎么?”
“其实《蒹葭》还有一套曲谱,咱们今日所奏是我为着接待使臣改编的,原曲偏近江南小调的风格,更适合此诗的意境,‘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几句都是羽调而非商调,听起来更加悠远绵长,女公子若是想听,子沛明日送来供女公子闲时赏玩可好?”
棠叶脸上顿时绯红,连点三四下头:“好。”
“那咱们就说定了。”
赢沛拱手一揖,转身消失在宫墙外。棠叶摸摸袖子,里头藏着那套《蒹葭》的曲谱,满心欢喜地朝自己的宫室走去。
由余不肯表态,任好只能继续留着他,秦宫逛完了就逛雍城,绵诸使团在秦国一呆就是两个月。
众臣议事毕,任好留下内史寥彦,问道:“绵诸使团如何?”
寥彦道:“回君侯,这段日子使团将雍城逛得差不多了,这两日天寒,他们在驿站歇息,没有出去。”
“由余呢?”
“也在驿站,听说在收拾行李了。”寥彦说完抬头,正巧看到任好眉头一紧,问道,“臣请奏,若是使臣提出要走,君侯打算如何?”
任好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半晌方才叹道:“就这么放他们走,孤总是不甘心啊。”
寥彦向前走了几步,谏言道:“臣斗胆,君侯此法终非长久,若是真想留住贤才,需得另下功夫了。”
任好停下手指的动作,看向他道:“此话怎讲?”
寥彦的手端在身前,握紧了手指,想清楚了方才回话:“臣以为,如今君侯不过是单方面将由余留在秦国,他不言,君侯亦不语,纵使由余能猜到君侯之意,有其他使臣在,他也不会当即表态,时间一到,自是还要回绵诸的,君侯若是想长久留下由余,还得有些别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