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得令:“是。”
赢沛对杞子拱手道:“子沛不懂规矩,间机阁之事还得仰仗将军。”
“愿为少主分忧。”
任好对杞子道:“你先下去吧,孤还有话跟子沛说。”
杞子行礼毕,从窗户翻了出去,隐藏在夜色之中。
任好打开门,晚风吹进来,轻柔而温和,任好的身子有些虚,扑在风上,忍不住又咳了几声,赢沛连忙拿来一件披风替他披上:“夜风扑心,君侯保重自身要紧。”
任好不让他关门:“月色正好,陪孤走走吧。”
“是。”
任好与赢沛慢慢踱着,月光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替他们照着前进的路,连青石板都变得柔和了。
“今日是子显的忌日,孤不想一个人呆着,你不怪孤留你吧?”
“子沛不敢。”赢沛今日已经哭过一轮了,此刻听到任好的话,不禁又湿了眼眶。
“我与他这么多年,是最了解彼此的。许是病中多思的缘故,又或许是老了,近些日子,孤总想起从前的事,从垂髫习字,到总角练剑,再到后来成年、成婚、生子,没有哪一个重要时段不在彼此身边,没想到临了,我却见不到他最后一面。说起来,还是我把他推出去,推到了晋军的剑下。”
任好提起往事,眼神中多了一分欢喜。这份欢喜,不同于他西征称霸之时的雄心,更多了一些温暖,一些美好。
“孤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秦国的将来都是你们的。罃儿年轻,心浮气躁不经事,这些对于他一个人来说,太难了。”
赢沛扶着任好,看着面前的路没有说话。
“都说王室之中是最没有感情的,孤不信,因为你父亲,孤不信。”任好拍拍赢沛的手,“你什么都好,性子沉稳果断,孤希望你和罃儿也能如孤和你父亲一般。做一名君王太难了,孤希望罃儿能活得轻松些,因此子沛,孤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明白吗?”
君侯之意,赢沛心里明白,可赢罃和他到底还是不一样啊!纵然拿不准今后如何,看着君侯期待的目光,赢沛也只能给他一个放心的答复。
公子弘得了块靛色的玉石头,一定说是块好玉,同世子罃争论了大半日,谁也不能说服谁,便想着来找最懂玉的沛兄瞧瞧。
两人结伴来到赢沛府上,却见赢沛书房房门紧闭,世子罃奇怪道:“这大白天的,沛兄关门做什么?”
公子弘冲他挤眉弄眼:“莫不是与人私会?”
“胡说!”世子罃粗暴地打断他,“沛兄对嫂夫人用情很深,哪里会喜欢别的女人。”
公子弘眼白一翻:“兄长你想什么呢,我又没说是女人,沛兄平日里没有关门的习惯,此刻说不定根本没在书房”
世子罃自觉想歪了,又不好意思解释,讪讪地闭了嘴。
“我们去别处找找吧。”
公子弘转身要走,世子罃却隐约听到里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等等,房里有人。”
公子弘见他不死心,无奈地高声呼道:“沛兄,沛兄!”
里头无人应答。
公子弘双手一摊:“这回你信了吧?”
世子罃瘪瘪嘴,两人正要离开,却见书房的门,赢沛披着外衣站在门口,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世子,阿弘,来了就进来吧。”
公子弘心比天大,雀跃着奔过去:“沛兄你在呀,我还以为你去了八方馆。”
赢沛笑笑:“方才打了个盹,抱歉。”
世子罃跟上来,戳着公子弘道:“我说什么来着,我都听见沛兄同别人说话了。”
公子弘戳了回去:“沛兄说他方才睡着了,你听到谁在说话?你莫不是患了耳疾吧?”
赢沛将房门全打开,将二人让进去,里间的塌上果然散着一床毯子。世子罃走过去一摸,还是温的。
“我说你是怎么了?沛兄的话都不信了吗?他有事从来都不瞒着咱们,更别说编谎话骗人了。”公子弘自顾自坐下,拿出他那块宝贝似的石头,凑到赢沛面前,“沛兄你给看看,我这是不是块好玉。”
赢沛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里屋,杞子已经不在了。他放心地穿好衣服,叫人给他们倒了水,方才坐下来好好观赏那块石头。三人一直聊到太阳偏西,用过晚饭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