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袍泽_作者:水木糖籽(249)

2019-04-01 水木糖籽

  短暂的沉默,两人都冷静下来。赢沛看着赢罃,一下心软了,方才的歇斯底里都不复存在,眼前的赢罃让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因为功课做得不好,在父侯处挨了训,整个人蔫乎乎的,可实际是因为母亲的病症叫他分了心,一面忧心着母亲,一面应对着又多又难的功课,他心中既委屈又着急,来到赢沛的住处找安慰,却又什么都不肯说,垂着脑袋坐在那里,满脸的倔强叫人心疼。

  赢沛低声道:“我何时逼过你?”

  “你有父亲独一无二的疼爱,有先生日日的夸赞,有属下舍命追随,有间机阁,有八方馆,你若要反,谁能拦得住你?”

  赢沛苦笑着,自嘲地摇摇头:“我以为上次以后,你总该信了我。”

  “孤谁都不信。”

  “你一定要……”赢沛把“众叛亲离”四个字咽了下去,这个词有些残忍,“说到底,他们是你的亲兄弟,总该与我不一样。”赢沛似是自言自语,有些难过。

  赢罃心底里知道赢沛是为自己好,但总不愿相信他会毫无保留地对自己好,伤害过多,赢罃不敢直视他,却又舍不下作为君侯的颜面,故意刺激他:“你?你有什么资格跟他们比?他们是兄弟,而你我是君臣。”

  赢沛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原以为,我们也是兄弟。

  赢沛的真心被挖出来丢在地上,赢罃索性再踩上几脚,叫他彻底死心:“兄弟犯错,孤尚且可以看在手足情分上留他一命;臣子犯错,该杀则杀。”

  赢沛盯着他看了许久,赢罃脸上没有一丝仁厚,终于,他放弃了:“我对你很失望。”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秦宫。

  大殿空荡荡的,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上来,很快就冲到了脑袋顶,比寒冬更冷。赢罃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僵硬地蹲下身来,把脑袋藏在膝弯里,双手交叠攥着肩膀,把自己抱得越来越紧。

  我没办法对你下手,只能逼你远离我。

  第71章 兄弟离心,八方不再

  赢罃继位秦侯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军政要务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公子慭因为拒不执行君令被褫夺了兵权,禁足公子府。

  新上任的文武众臣也都尘埃落定、各司其职,唯有春官宗伯一位仍旧悬而不决。朝内朝外人多议论,这个位子空悬多年,本是先穆公为着公子絷的缘故,而公子絷之子赢沛,一直不在其位而谋其职,想来这个位子迟早是他的,只是不知为何,君侯迟迟没有任命。

  这日朝会,没有丝毫征兆,君侯忽然下旨,任命公子弘为春官宗伯,满朝皆惊。

  朝会刚结束,公子弘气冲冲地闯进来:“兄长,你这是何意?”

  赢罃不紧不慢地煨着火炉烹茶:“稳当点,这着急忙慌的,哪有点宗伯的样子?”

  一听到“宗伯”这两个字,公子弘的手就不知道往哪摆:“我正是要同你说说这‘宗伯’的事。”公子弘凑到赢罃面前,“为什么是我?”

  赢罃瞥了他一眼,鼻子出气道:“你是孤亲兄弟,做这个宗伯有问题吗?”

  公子弘手足无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春官宗伯诶,这么重要的位子,我?我怎么做得来?”

  赢罃将茶饼敲碎,用小勺舀到茶碗里:“你还没做呢,怎么就知道自己做不来?”

  “满朝文武都以为这位子是沛兄的,你如今给了我,那沛兄呢?他怎么办?”

  “住口!”听到赢沛的名字,赢罃忍不住呵斥道。

  公子弘心思粗大,并没有多想,仍旧照着自己的话说:“你瞧瞧父侯和信尚君,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打小的交情、几十年的默契,一块学文习武,彼此性情相投,那样的宗伯才合适。我毛毛躁躁的安分不下来,文武皆不如沛兄,这不合适。”

  “孤叫你住口!”再次戳中他的痛处,赢罃提高了声音,瞪着公子弘。

  见兄长生气,公子弘有些怂了,乖乖地在他对面坐下,老老实实地看他烹茶。

  赢罃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将滚开的水倒在茶碗里,滤过一遍以后倒掉,又倒了一杯,静候茶汤变色,方才将茶倒在杯子里,递给公子弘:“不会做就慢慢学,兄长会教你,别老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也学着静静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