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支刚想说土地之事,公子絷进来了,禀道:“刚得到的消息,晋国大夫荀息自杀了。”
“可惜了。”任好叹道,“晋献公最后一个信臣都不在了,真是便宜了夷吾,能给他省不少心。”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赢支道,“诗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话不能轻易出口,一旦说出便不能反悔,荀息在晋献公面前立了誓,若是不舍生取义,怕也难全此生。”
任好笑道:“先生真是学识渊博,张口便能引用诗言,今后还望先生多多教导。”说罢,拱手虚了一礼。
赢支连忙回礼:“君侯谬赞了,子桑不敢。”
公子絷拉下他的手,笑道:“君侯叫你教你便教,不单是君侯,我也要多跟你请教,还有公子罃和我家沛儿,也劳先生费心了。”说罢,还不忘朝他做个揖。
赢支瞪了他一眼:“好啊子显,连你都敢取笑我了。”
任好和公子絷对望一眼,三人哈哈大笑。
第15章 大位既定,过河拆桥
在秦军的护送之下,夷吾顺利回国,在上将军里克、丞相吕甥、大夫郤芮等人的拥护之下继承了君位。周卿士忌父、齐国大夫隰朋等人到贺,晋侯之位总算是尘埃落定。
夷吾坐拥晋国江山,白日是号令君臣的晋侯,夜里却常常被噩梦所扰,父侯晋献公、兄弟申生、奚齐、卓子等人相继入梦,叫他心中很是不安。
郤芮来回禀政务之时,夷吾正因为前夜的梦魇脑袋疼,压根听不进他说了些什么。
郤芮察觉到他的不安,问道:“君侯,是否要请医官来诊一诊?”
夷吾浑身无力,懒懒地不想动弹,更是不想见人,声音像从鼻子里发出一样:“诊过了,安眠的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夷吾忽然想起了什么,睁眼问道,“秦国的使臣是不是又来过了?”
郤芮为难地点点头:“已经来过三回了,都是在问黄河以西的土地。”
夷吾的头更疼了,不耐烦地将面前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在地上:“一日日的,就没一件事叫孤顺心,没有一个人叫孤放心,孤夜里如何能睡得安稳?”
郤芮忙道:“君侯勿恼,事情总会解决的,眼下回了秦国之事方为要紧。”
夷吾指着郤芮的鼻子骂道:“当初是你出的破主意,说什么割让土地只是权宜之计,如今这个烂摊子你自己去收拾!”
郤芮赶紧跪下:“君侯容禀,眼下晋国政务繁忙,君侯可用之人不多,不是郤芮不肯出使,实在是分身乏术。”
他说得也在理,晋国大权初定,除了吕甥、郤芮这几个一直在夷吾身边的,连上将军里克他都不信任。
夷吾冷静下来:“这些日子孤一直梦到申生,他说这位子是他的,叫孤还给他。里克是他的人,既然能杀奚齐和卓子,保不齐改日也能在孤面前造反,他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孤的心里。”
郤芮眼睛一转:“如今里克手握重兵,君侯若是有想法,一定要迅速行动了。”
夷吾沉思了许久,看看地图,又看看秦国使臣的文书,方才对郤芮道:“这样,你去想办法把秦国讨要土地之事闹得厉害些,最好放出消息,说秦兵已在边境徘徊。孤之前不是应允里克将汾阳之地赏赐给他吗?届时叫他去汾阳,然后收了他的兵符,叫吕甥接手去边境戍防以抗秦兵,没有了兵符,又身在汾阳,料他掀不起什么大浪。”
郤芮有些犹疑:“君侯之令里克不敢不从,就算想领兵抗秦,也只能先去汾阳。只是他诡计多端,岂肯乖乖交出兵符?当初荀大夫布了好大的局叫他交兵符,可他反败为胜,还把公子卓给杀了。”
“当初荀息的势力渗透不到宫里,这才叫里克有机可乘,这些天孤已经把宫里的兵士都换成了自己人,里克做不到里应外合。再有一点,汾阳之地孤也没想着真给他,你还要去做一件事,里克杀了两任晋侯,是弑君谋反的大罪,你去造些言论来,在汾阳的路上给他添些乱子,只要兵符到了咱们手里,一切就好办了。”
郤芮又想到一个人:“还有丕郑,他也是世子申生的人,一向跟里克关系不错,若有他在,里克只怕还有帮手。”
夷吾手一挥:“那就叫他出使秦国,告诉秦侯黄河以西之地孤不给了,若是秦侯一时生气杀了他最好,若是不成,总归能给他一个出使不利的罪名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