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芮适时高呼“君侯英明”,立马着手去办。
里克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反抗,叫他交兵符他便老老实实交了,去汾阳之路被民众堵死,一路杀手追杀,他便返回绛城,躲在家里不出门,一点都不似当初连杀两任晋侯之人。
甲士包围了里克的府邸,夷吾进去时,里克正歪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申生留下的那柄剑,短短几个月内,他的头发白了一半,人也憔悴了许多。
里克懒得起身,也不看夷吾,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君侯别来无恙啊。”
侍从呵斥道:“大胆,见到君侯为何不拜!”
夷吾制止了他:“无妨,孤只是来瞧瞧上将军,友人之间的叙话,不必多礼。”
“不敢,末将怎敢跟君侯称‘友人’?”
夷吾也不生气,两名兵士站到了里克身旁,里克一下便察觉到了二人身上的杀气。
“没有上将军,孤这个晋侯怕是做不成的,孤也是知礼之人,就算称上将军为‘恩人’也是不为过的。”夷吾笑着说道。
里克冷冷道:“你知道的,我杀他们不是为了你。”
“不管是为了谁,杀害国君和夫人、迫害大夫,上将军,你可真有魄力,做你的君侯,孤都有些害怕呢。”夷吾面上笑容不改,语气却有些阴森。
里克换了个姿势,端端正正地坐好,方才回话:“国家兴衰,君权移位,本就是沾满鲜血的,不然你以为你如何能坐上那个位子?如何能一句话便夺了我的权力?又是如何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好好好。”夷吾拍手叫道,“果然是申生兄长的得意帮手,孤倒是很愿意送你与他相见。”
“你以为凭那几个人就能困住我?或者说足够叫我交出兵权?”里克的脸色忽然变软,露出几分欣慰,“自从君侯叫我去汾阳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天不远了。我拼了一辈子也没有拼出个想要的结果来,我累了,不想斗了。”
夷吾忽然发狠:“你杀害君侯,论罪当诛,留你到现在已经是孤最大的仁慈了。”
里克抬头看了夷吾一眼,血红的眼睛叫夷吾有些害怕,不由得退了半步。
里克忽然抓住了面前的佩剑,身旁的兵士“嗖”地拔出长剑,横在他的脖颈处,里克轻轻拨开两根剑锋,淡淡道:“不劳君侯动手,末将自己来。”
夷吾担心里克鱼死网破,又退了两步,身边立即有兵士上前护住。
“世子,末将来见您了。”里克拔出佩剑,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地抹了脖子,嘴边带着一丝微笑:
夷吾不放心,又叫兵士补上几剑,方才离开房门。出来的时候正是太阳正盛,阳光晃了夷吾的眼,就像申生那柄剑在眼前闪过一样。
丕郑出使秦国,带去晋侯的歉意:“君侯原以黄河以西之地许秦侯,如今幸得而立,入宗庙告先祖,欲践旧约。然先祖入梦,斥夷吾逃亡在外,而擅以公子之位许国,乃不忠不孝之举,割地一事不行,故而告罪秦侯,万乞谅解。”
“哼,当日夷吾求孤助他立国,如今他如愿当了晋侯,几句话就把孤打发了?”任好将手中的卷轴扔到丕郑面前,大发雷霆。
丕郑脚不挪步,仍旧保持揖礼之姿:“秦侯息怒,君侯也是以国为重。”
任好长袖一甩:“他是以晋国为重,孰不知诸侯皆以信义立国,晋国此举,是想与诸侯盟约相背吗?”
丕郑只拱手赔礼,不再多言。
晋国竟敢这样戏弄秦国,可是叫天下人耻笑秦侯愚蠢?任好气得冠冕上的旒直晃,仲行是个急脾气,见着君侯震怒,也不管什么朝堂礼仪,冲出来对着丕郑就是一拳。有人想拦,但见任好并未制止,便也都忍下了。仲行见状,更加放肆了,拳拳到肉,狠狠地把丕郑揍了一顿。丕郑也不反抗,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下场,安静地挨揍,朝堂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在丕郑晕过去之前,任好总算开口:“好了。”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奄息拉开仲行,对丕郑道:“晋国无礼,本也没必要同你们讲什么出使之仪,但秦国重信义,不想叫天下人耻笑,今次就放你回去,你转告晋侯,秦国不会原谅他。”
丕郑颤巍巍地站起来,勉强行了个礼道:“外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