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甥离开以后,任好又嘱咐:“告诉灵台那边,给晋侯加几个菜。”
任好阅完手中的奏疏,终于忍不住对身旁侍立的阿眇道:“去,把公子絷叫进来,他在外头晃悠大半个时辰了,做什么呢?”
公子絷被捉进来,垂着脑袋不敢瞧任好。
“你们都下去吧。”
待到殿中只剩下他们俩,公子絷方才畏畏缩缩道:“君侯,你早就发现我了……”
“孤又不瞎,若是不叫你进来,你是打算在门口替孤守夜吗?”
“不不不,子显是怕打扰君侯……”
话音未落,阿眇通传,君夫人求见。
任好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出去。”
公子絷:“君侯,听说自从晋国回来,你就再没见过君夫人,真是如此吗?”
任好瞪了他一眼:“你的情报现在都敢用到孤身上来了!”
公子絷连忙埋下头:“子显不敢。”
“还没你不敢的事。”任好走到他面前,“荷香没告诉你,姬尚格今日会来见孤?”
公子絷有些结巴:“她,就是因为她告诉我了,我这才……”
“这才在孤的大殿门口晃悠,对吧?”任好一挑眉,等着他的解释。
公子絷眼珠一转,忽然有了底气:“我是想着,君侯若不想见君夫人,总得有个合适的借口,所以特意来替君侯解围,君侯你倒好,反倒指责起我来了……”公子絷越说越委屈,就差没有当场红眼撒娇。
“嚯,这么说来,还是孤的不是了?”任好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子显不敢,子显只是觉得,君夫人这个时候见君侯不大合适。”
这句话倒说的不错,这个做法虽然狠心,但对谁都好。
任好一拂衣袖,将手背到后头;“你说得对,今日就由你替孤见她吧。”
“什么?我?这,这不合适吧?”公子絷紧张得语无伦次,“我一个外臣,见君夫人,这于礼不合,于礼不合啊——君侯!”
没等他说完,任好便往里间走去了,阿眇会意,打开门让君夫人进来。
大殿内只有公子絷一人傻站着,姬尚格有些失望:“君侯还是不肯见我。”
公子絷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认真地完成任好交给他的“任务”。他冷静下来,老老实实一揖礼,道:“恕臣僭越了,夫人,您不该来的。”
尚格眼眶泛红:“君侯他还在怪我当日领着孩儿上城楼一事,对吗?”
公子絷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您是晋国女公子,忧心晋侯无可厚非。”
听了公子絷的话,尚格忽然变了脸色:“不,当初我的所作所为并非忧心晋侯,我私心揣度,若晋侯死在秦国,晋国必将大乱,秦国也将为列国诟病。”
公子絷没想到,一个女人竟然有如此大的胸怀,原本是自己狭隘了,不得不跟她多说了几句:“夫人心系苍生,实乃大义,今君侯不见夫人,实则是在保护夫人啊。”
尚格眼神闪了闪:“此话何意?”
公子絷朝里间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晋侯还在秦国,您此时求见君侯,不论您说什么,所有人都会认为您是站在晋国那边,毕竟,当日君侯是为着您的缘故没有叫晋侯入雍城,天下人可都知道了。见或不见,您让君侯怎么办?”
“我……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我大意了,不该叫君侯为难。”尚格嘴唇发颤,“或许真如晋侯所说,我嫁过来,本就是一个错误。”
“夫人,余下的事情,臣就不便多说了,还请夫人体谅。”
尚格朝里间看了许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良久方才微微颔首:“多谢宗伯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绝不叫君侯为难。”
公子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也觉得有些心酸,这些王侯夫人们,身后有着各方势力,盘根错杂,相互制衡,没有谁是全心全意为自己而活。想来想去,宗室贵胄之中,只有他还算过得自在。
十一月,晋侯回国,吕甥、虢射等人在边境相迎。
夷吾脱下了秦国的披风,穿上晋国的大氅,方才走下马车与诸臣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