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素说:“好了,继续巡视罢,可负责看管这里的鬼卒去哪里了?无间地狱的监察确实有点问题,许是常年不来,这里的鬼卒消极怠工,极为严重,是得彻查一二。”
三个男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了整装,便要往原道上行去。
“可这个鬼魂身上没有罪孽的气息啊!”
猫儿忽然开口叫住了将要离开的几人。
聂怀素却仍是不曾停步,缓缓往外走去。
他淡淡地说:“观过镜台,前世今生皆明晰,没什么好翻案了,走吧,无间地狱广阔无垠,走完需得许久。”
猫三恨的眼底倒映着无间地狱的火焰,青年僧人的字句如刀。
她知道,他说的都对。
可同样的,不知为何,她能觉察到那个魂魄的凄苦,也能嗅得到在她身上,远没有那么泼天的罪孽。
他不无辜,没有那么侥幸。
但他同样不应当待在这里。
猫儿小声说道:“可每时每刻,这般多的判决,佛祖也说‘如恒河沙粒’,总有疏漏……”
聂怀素看了一眼,打断道:“纵使错案,一入无间,不复得出,何况审判无错,罪状条条列于档案之内,并无纰漏。”
他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顿时,猫儿只觉得气血往脑门上翻涌,她一把扯住男人的衣领,连两个无常鬼都来不及反应。
她生生将他从另一侧,拽到魂魄的边上。
她身形瘦弱,聂怀素虽是文弱,但到底比她整整高了个头,却被她拉了个趔趄,拖行踉跄。
“你闻闻看啊!这个魂魄上的气味很淡,刚才一路行来,因为恶臭铺面,我到处找地方,最终是因为这儿的味道很淡,我才到了这里暂避!
故而我觉得,这具魂魄上,可能小罪不少,但绝没有那种要入无间地狱的大罪!是你错了!
而且,这世上总没有无缘无故的恩仇,这个魂魄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去盗取丹药,如今,都是现代了,道门都绝迹了,还有人痴心妄想,服用丹药升仙吗?”
猫儿说罢,却看到男人脸色未变。
一双青灰色的眸子里,透出得是无尽的轻蔑与不屑。
一旁的无常鬼则满脸焦急,东魄君说:“猫儿,你先松手,这桩案子确实没有疑点,当时三大判官,丁甲神无常鬼阴帅都在旁听,盗丹无误,不是假的,你快松开啊!”
张不疑则迟疑了片刻,将长刀收了起来,走到正僵持不下的两人身边,拉住猫三恨说:“宰承断案向来秉公,就算另有隐情,也多半是事端生在案情之外,三恨你先放开宰承。”
聂怀素冷冷无言,一双星眸静静地看着隐隐露出虎牙,气急败坏的少女。
猫三恨也死死盯着聂怀素。
不知为何,他在这时如此固执。
她想起以前,女主人偶尔和男主人吵架,男主人也是这样,任打任骂,但咬死了一点都不松口,仿佛改了自己的主意,比杀了他的头还要难过。
当然下场无非是上不了床,在客厅罚跪。
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东西?
猫三恨不知道,但聂怀素的眼神让她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到的,是自以为是,是盲目自大,还有觉得自己“绝对没有误判。”
“本圣僧是青天大老爷,明镜高悬,你懂吗?”
“就你个小猫咪还敢质疑我?”
……
猫三恨脑子脑补了一万句这个男人所说的话,心中更是气愤,握着男子衣领的手,青筋暴突,原本便白皙剔透的皮肤,此时反倒是显得有几分狰狞了起来。
这些人怎么就是不听猫劝!
而她既不能让这个男人客厅罚跪,也不能拿他怎么办,若是一时冲动,自己未来的工资怕不是没法保全了!
小鱼干!户口!统统都离她而去!
她又要回到那个薪水微薄,每天起早贪黑,被沈扒皮剥削的日子了吗?
她有些不定地看着那个倒在大石上,不断挣命的魂魄上。
“三恨,不要好勇斗狠,一身本事要落在刀刃上。”她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颇为粗糙的女声来。
“武儿……武儿……”
那个魂魄的声音已经模糊不清起来,但仍是不断呼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