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沧月应有盟_作者:梨花煮粥(42)

  东昆仑微微点头,便是答应了。

  洛临渊见他答允,很是欢喜,对东昆仑从容一揖,哈哈大笑,负手说道:‘去休,去休!’

  扬长而去,只听他高歌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歌声跌宕豪放,直破青天。

  他那时年纪轻轻,本是个洒脱不羁的性子,但这首诗唱得真是苍凉,只见他终于消失在冰雪之中,歌声袅袅,却仍回旋于昆仑之上。”

  晚轻叹道:“这位洛公子倒也洒脱。”心道:“偌大的沧海之渊,何曾有这般人物?”

  想了一想,问道:“后来东昆仑可有赴他小镜湖之约?”

  段暄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全是温润欣赏的笑意,应道:“东昆仑自然去啦,三日后的那夜,是个有月亮的晚上,昆仑上的月亮,总是又大又圆,近得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那夜东昆仑独自赴约,月光明净,照得小镜湖冰屑如雪,也照得他青衫如染霜雪。

  远远有笛声传来,低婉柔和,绕山不绝,月光、水光交相辉映,今夕何夕,恍如一梦,却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

  东昆仑去见洛临渊,纯是因为和他打了这一架,难决胜负,对他的武功心折不已,虽然明知诸位长老必然怪罪,却也顾不得了。

  他刚走近小镜湖,只见月下一个男子独坐在湖边,手持一只玛瑙玉笛,正自悠然吹奏,正是洛临渊。

  月光下酒坛累叠,尚未走近,醇香已扑入鼻中,中人欲醉,显然是窖藏已久的美酒。

  东昆仑听那笛声说不出的凄清,心下奇怪,想那洛临渊分明是个玩世不恭的人物,怎么他的笛声却这么悲伤?

  东昆仑默不作声地走近他身边,洛临渊将笛子放下,淡淡一笑,道:‘慕重霄,你来了。’东昆仑也报以一笑。他二人既倾盖如故,便已算得是朋友,更不必说什么客套的言语。

  洛临渊取过一坛美酒,拍开酒封,笑道:‘请!’东昆仑伸手接过,洛临渊自己又拍开一坛酒,仰颈便喝,东昆仑见他如此豪情,也不谦让,两人把酒言欢,彼此均觉心折,犹如故人重逢一般,说不出的投缘。

  洛临渊喝了一坛酒,笑吟吟说道:‘你我本是对头,此刻却在一处饮酒,人生变幻如参商,当真如是,却仿佛此刻正在梦里呢。’

  东昆仑淡然道:‘梦里梦外,醉生梦死,如何比得过此时的真实?’

  洛临渊一愕之下,当即大笑,说道:‘很是,很是,人生如梦,管他在梦里还是梦外做什么?想不到你这人看似冷冰冰的,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却原来也是性情中人。不过今夜清景如斯,岂可辜负?素闻昆仑派掌门琴剑双绝,非但剑术通神,琴技也是出神入化,不如你我合奏一曲,诉尽心中万丈豪情,如何?’

  他说着推过一张古琴来,笑道:‘此琴名九霄,断纹冰弦,极为难得,是我这三日费尽心机才找来的,良琴配君子,再也合适不过。’

  东昆仑接过琴来,不禁一笑,说道:‘清崖若是见到这张琴,一定十分喜欢。’

  洛临渊挑眉道:‘清崖?天山掌门冷清崖?’

  东昆仑答道:‘正是,我的琴技就是清崖一手教的,他素来喜欢抚琴,我便也跟着学一学。’说着微微一笑,便即低眉而弹,他雅擅音乐,琴技非凡,弹奏起来令人如聆仙乐,门派中人都是赞不绝口。

  那晚他弹的是大词人晏殊的《少年游》:‘芙蓉花发去年枝,双燕欲归飞。兰堂风软,金炉香暖,新曲动帘帷。 家人拜上千春寿,深意满琼卮。绿鬓朱颜,道家装束,长似少年时。’

  洛临渊听了并不赞赏,只是以笛声相和,一曲既终,他剑走龙蛇,在湖畔巨岩上刻下这阙词来,阿晚,待我带你去了昆仑,便领着你去小镜湖畔看一看。”

  晚心神激荡,轻轻念道:“绿鬓朱颜,道家装束,长似少年时。”

  段暄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语气里却颇带寂寥之意:“东昆仑曾说过,那时候他和洛临渊都正年轻,他不仅仅只是昆仑上端严清正,终日不曾言笑的掌门,洛临渊也未在后来与他断剑绝交,从此我昆仑派与浣雪馆成为彼此纠缠,百年不休的死敌。

  那时他们只是倾盖如故的朋友,不管江山变幻,山河动荡,尽都与他们无关,空余小镜湖畔巨岩之上的词句,上面青苔累累,早已难以看清当初的字迹,每每想到这里,我便替这两位前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