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柏玄听到他的话,急血攻心,从肩舆上跌落,被零溪搀起不及站定,一把抓住紫秋,“他在何处。”
玉柏玄推开赶来的甯蔚羽与离悦,拖着磨得血肉模糊的双腿再次翻身上马,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甯蔚羽接过零溪手中的玉牌,吩咐了几句,骑上马追赶玉柏玄。
宫门近在眼前,侍卫拦住飞驰而来的骏马,玉柏玄从马上滚下。侍卫认出是韶阳公主,问安之后索要玉牌,玉柏玄摸遍了全身也没有,欲硬闯宫门,甯蔚羽随后赶至,将玉牌交予侍卫。
从外朝至内廷的路,遥远得如同天边,玉柏玄的腿已经逐渐麻木,每一步的疼痛都让她汗如雨下,身着龙袍的玉柏炎在她眼中摇摇晃晃,她努力擦去脸上的污渍,扑身跪倒,“陛下,请恕微臣治家无方之罪。”
发髻散落,发丝已经打结,脸上的汗水混着泥土污秽不堪,手指之间沾满草屑,跪在地上的双膝不住抖动。
玉柏炎心中不忍,“玄儿日夜兼程,还是回府歇息,明日再入宫。”
玉柏玄身体伏地,“陛下,微臣身兼要职却私自返朝,实属有罪,如今汛期已过,良田无恙,请陛下看在微臣尚有薄功,宽恕臣妹与家眷。”
良久无声,皇帝的叹息几不可闻,玉柏玄爬行几步,抬头望向玉柏炎,泪光闪动低声哀求,“陛下,有霜与世无争,一切皆是微臣太过任性妄为,微臣一定改过,求陛下宽恕,陛下......阿姐......”
玉柏炎登基之后,再无人敢称她“阿姐”,玉柏玄声声呼唤肝肠寸断,让她心酸不已,终于忍不住,“掖庭狱,凤后已送去鸩酒,快。”
内侍脚下生风,舆上的玉柏玄手中攥着赦书,掖庭狱的大门犹如黑洞,似要吞噬每一个进来的人,牢房的路曲曲折折,仿佛没有尽头,玉柏玄跌跌撞撞手脚并用,转过一处拐角,看到了站在牢内的姬墨旸。
地上的血渍渗入砖缝,已凝结成一片暗红色的印记,地上的人仿似睡着一般,纤长的睫毛遮盖住日月星辰,皎玉面庞如剔透的冰晶愈发清灵,嘴角刺目的红色划过耳廓渗入发丝,与地上的暗印汇成一体,魍魉梦魇一般的形状。
玉柏玄跪在地上,抱起他的身体,随着她的动作,他的手臂无力地晃动,“快传御医......”凄厉的声音在掖庭狱回响,却无人回应。
玉柏玄眼前一阵模糊,忽明忽暗灰蒙蒙一片,耳边似乎有猛兽尖利呼号,她胡乱地用手拭去夜有霜嘴角的血渍,握着他冰凉的手,口中呢喃,“你怎么这样冷,我带你回去,回去生火......”
姬墨旸手指微动,两串金链在眼前掉落,她摸索着拾起捧在掌心,紧密交缠的金链拥着珍珠,时光交叠在两人戴上金链的一刻,我愿与君共白首,哪怕日月燃尽江海枯竭,你我此生永不分离......不求同日而生,但求死亦同穴......你若死了,我亦追随......
怀里的人双目紧闭,唇色灰白,曾经明艳夺目的笑颜在萧萧冰冷中逐渐衰败枯萎,玉柏玄用手指轻轻拨开他的发丝,将脸贴上他的脸颊摩挲,“有霜,我给你取暖,我们再也不分开。”
寒光闪过,玉柏玄刺向自己胸口的匕首被姬墨旸挡下,鲜血顺着手臂滴落,渗透了水色衣袖。守卫见状立刻上前。
“扶公主到偏殿歇息。”
守卫没想到玉柏玄力气如此之大,也不敢使用蛮力将二人分开,用问询的目光望向凤后。
“公主恕罪,”守卫得到示意,硬生生拽开玉柏玄的双手。
玉柏玄疯狂的挣扎扯碎了衣袖,她看着被抬走的夜有霜,扑打撕咬阻挡她的守卫,随后而来的御医得到姬墨旸的允许,用银针刺向玉柏玄的穴位。
守在宫门口的甯蔚羽与随后赶到的离悦,经由皇帝旨意,进入偏殿守候昏厥之中的玉柏玄,姬墨旸屏退了方才为玉柏玄诊治的御医和一旁侍候的内侍,大殿之内只剩四人,寂静无声。
离悦双手颤抖着剪去已经被血肉浸透贴在她双腿上的衣裤,用药布轻轻擦拭已经血肉模糊的皮肤,甯蔚羽跪在一旁握着玉柏玄的手,牙齿咬破了嘴唇,星星点点的红色滴在前襟上。
随着药水擦拭,榻上的被褥逐渐被浸透,淌成一滩暗红色的斑驳,蜿蜒如蛇。
离悦的手指颤巍巍地搭上她的脉搏,时长似岁,一行清泪滚落脸颊,他的双手想去抚摸玉柏玄的脸庞,举起又落下,捂住自己翻涌而出的热泪,双手无力垂下,攥握成拳,眼中瞬间爆发刻骨的怨怒,蓦然回身,掐住姬墨旸的脖颈重重撞在柱上,“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