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不歇,内侍便得一直守着,门口的两人忍不住交头接耳,“我还以为公主今日会来,都这个时辰了,我看够呛。”
“要怪就怪你我命不好,你看珠儿他们,被分去了殷庆殿,离着公主多近啊,哪天有幸被公主相中,还不得一步登天。再不济分到正德宫也行,离着陛下近,陛下年幼,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好歹没有那么难伺候。”
“你别胡说,不想要脑袋了?陛下也是你能妄议的!”
“是我胡诌,该打!不说旁的,你看这位,平日连句话都不说,好几次我进殿都以为没人,一转身坐在角落里,把我吓个半死,你说公主为何会让他住进宫里?觅冬的王子不是那个疯了的景太君么,从哪又来这么一个古怪的王子?”
“谁说不是呢,我还以为公主喜欢他,才给他好吃好穿,这么大一座宫殿住着,可是你我来这都半个多月了,你可曾见公主来过?昨日好不容易说句话,吩咐我去请公主,公主说得空便来,我还乐颠乐颠地回来准备,结果空欢喜一场。”
“生得再好,年纪也摆在那,女人不都喜欢年纪小的么,公主即便从前喜欢他,也架不住红颜易老啊,再说,真喜欢他还能禁足?我可听说,京官里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将儿子送给公主,还不由着公主挑选,公主恐怕早就将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门外的两人嘀嘀咕咕,自认为声音小,殿里的人听不到。
夜有霜的功力没有完全恢复,也恢复了六七成,两个内侍的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他的耳中,可他并不在意,他一直在考虑临行之前皇甫霏迟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你去找她,我不能拦你,如果你真想陪在她身边,总得摸清她的喜好,你成天摆个冷脸,知道的你天生如此,不知道的以为你有什么苦大仇深的怨念。你再瞪我也是事实,女人最了解女人,你可以对旁人冷酷,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应该主动一些......你明白阿姐的意思么,你看甯蔚羽,怎么当上的驸马?温柔似水体贴入微百依百顺......说远了。你再看离悦,有事没事使使小性子......呃,她没准也好这口......你是我皇甫霏迟的弟弟,还能让别人占了上风?总之阿姐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别人想请教我,我还不教呢......”
他觉得,玉柏玄公事繁忙,不知何时有空闲,如果她想要找他,自然会来。他一直在等,从前在公主府的霜雪阁里等,现在在拥慧宫的大殿里等。
夜有霜想要跟她诉说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思念与牵挂,想要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每日坐在殿中,盯着宫门的方向,从清晨到日落,却始终没有等到她。
他想起皇甫霏迟的话,决定试着改变自己,于是派去内侍请玉柏玄,内侍喜气洋洋的回话说公主得空就来,他凛若寒霜的面上终于露出暖色,特地换上她送给他的衣服,一言不发地等待。
入夏的深夜,渐渐起了水汽,夜有霜在油灯燃尽之后,起身走出殿外,廊下的内侍靠着廊柱昏昏欲睡,丝毫没有察觉到夜有霜已经走下了台阶,站在了院中。
天还未亮,来回巡夜的内侍在各宫门前的道路上走过,借着纱灯的光,隐约看到一座肩舆自远处而来,连忙停到墙边。
来人愈近,肩舆上的螭纹在灯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一众内侍忙不迭面向墙壁跪倒,身后的肩舆没有丝毫停顿,四色流苏在灯火下闪耀冷艳的光彩。
宫门的内侍跪在地上不敢吭声,绛色的衣袂带着一阵清冷的风,步入拥慧宫。一路上的内侍纷纷跪倒不敢出声,玉柏玄一直走到寝殿,站在门口听着自己错乱的心跳,最终轻轻推开大门。
廊下的纱灯早已熄灭,晨星模糊照映院中的身影,她一步步走近,仿佛回到在霜雪阁拜师的那一夜,树下的人霞姿月韵星眸朗目,眼中的柔情将自己化作一汪清水,只愿永远流淌在他的周围......
玄色的长袍在蒙蒙初亮中散发出一阵阵潮湿的水汽,银白色发髻上的铜簪蒙上了一层水珠,玉柏玄及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恢复一贯的冷然。
进来这样一群人,殿门口的内侍迷迷糊糊被惊醒,先是怔愣了片刻,看到玉柏玄的衣饰才认出是韶阳公主,两人连滚带爬地滚下台阶,跪在玉柏玄面前连呼饶命。
“药局为景太君配制了一些安神药,太君身娇体贵,需要有人为太君试药,这份美差就赏赐给你们,天天都能睡觉,”玉柏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院中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