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柏玄目光炯炯地望着姬筱,“叔父,我若不是公主呢?我去求陛下,允我离去,从此不问朝堂之事,做个布衣百姓。”
姬筱将茶盏重重砸在案上,“荒谬!你是想说你并非先帝所生,是从荷塘里捡来的?你还是想说你的父君命薄而逝,连孩子都没有,这短暂的一生只是个笑话?”说完之后,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玉柏玄从未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火,记忆中他一直都对她温言细语疼爱有加,她咬着自己发白的嘴唇,知道自己在痴人说梦,母皇的血海深仇,姬氏一族兴衰荣辱,还有甯蔚羽,她若就这么放手,他该如何自处,哪一样都是她无法逃避的责任。
姬筱将新煮好的茶倒入茶盏,放到玉柏玄面前,语气恢复平静,“如果你真想浑浑噩噩度过此生,当初就不会回来了。你没用过陶盏吧,那就尝尝这个。”
除夕之夜,爆竹声声,玉柏玄与甯蔚羽在房中守岁,自从叔父那里回来,一直都没有去见过夜有霜,白日里忙于公务,夜里睡在书房中,时不时地唤绿染来询问一番。
离悦照常给她按摩,但两人不再像以往般插科打诨,谈话的内容便是几句简单的问答,再无他话。甯蔚羽提议让离悦和夜有霜一同来守岁,玉柏玄握着他的手,温柔一笑,“既是守岁,就应该和驸马一起才对。”
出了正月,天气不再与以往一般寒冷,北疆也传来捷报,敌军大败,北遂大王被盖华生擒,签下盟约,向后央称臣,往后每年向后央进贡牛羊马匹,永不冒犯。皇帝大喜,当即下旨嘉赏盖尚书二千石,待大军凯旋,众位将士皆有封赏。
玉柏玄从皇宫中走出,从马车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将近立春,百姓都开始制作工具,准备迎来新的耕种,一场大胜仗,并没有像顾青冉在朝堂上渲染的一样,城中百姓万众欢腾奔走相告,玉柏玄看到的只是她们行色匆匆的脸上仅有的一点庆幸。
这场仗或许打去了她们半年的收成,家中有入伍参军的,能有幸活下来皆是心有余悸,都城尚且如此,其他郡的百姓不知境况如何,只希望今年边境安定不再燃战火,给予百姓休养生息。
回到府中,照例一头扎进书房,玉柏玄每份奏报都认真查阅,有一份的字迹看起来十分熟悉,署名是太仓丞,她细细回忆,想起来这个人几乎每过半月便会上书公主府。
按礼制令丞想要上书,均是先要奏报直属上司,越级而报乃官场大忌,而她奏报的内容华而无实,接连几个月的上书内容无非就是一个意思:公主美名远播,淮城百姓跪请公主出席三月的淮城酒会,众人无不翘首以盼。
玉柏玄忍无可忍,想申斥她身为父母官,不想着为民谋福,溜须拍马都拍到公主头上了,刚提起笔又放下,思忖了一阵,将这份上书收入书柜中。
清晨霞光渐露,斜照在大殿的窗格之上,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幔,榻上一个慵懒地身影翻了翻身,又没了动静。
“启禀凤后,时辰不早了,请您起身梳洗,您今日要向太后请安呢。”纱幔里的人缓缓起身,内侍上前撩开纱幔,姬墨旸睡眼惺忪,浓密的睫毛下秋水迷离如波荡漾,内侍将早就准备好的用具呈上,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凤辇往太后寝宫而去。
姬墨旸到了太后寝宫,姬栩正在逗弄膝上的玉潇瑶,看到姬墨旸来了,露出慈爱的笑容,“墨旸来了,瞧着你比以往容光焕发了许多,想来宫中药局制的药还是中用的,你要再瘦下去,一阵风都能将你吹跑了。”
姬墨旸向姬筱请了安,应声坐下,“多谢父后挂心,孩儿的确感觉自己好多了,还要多谢父后对孩儿的关照。”姬栩将玉潇瑶交给旁边的内侍,“瑶儿乖,去你父后那里,让你父后抱一抱。”姬墨旸接过玉潇瑶,手臂僵硬地抱着她,小娃娃被勒的难受,登时哇哇大哭,
姬栩连忙让内侍抱回,一面哄着怀中的玉潇瑶,一面安慰姬墨旸,“你一直身体不适,与瑶儿相处的时间不多,如今你已大好,瑶儿也应该搬回凤后寝宫与你同住,时间久了自然就与你亲近了。”
姬墨旸看着刚才还嚎啕大哭的玉潇瑶,此时坐在姬栩的膝上被逗得咯咯直笑,“回禀父后,二月底儿臣要去乾元宫祈福,要满四十九天才能出宫,瑶儿还是在父后这里最为妥当。”
姬栩这才醒悟,“你不提醒,本宫倒忘了,果真是年纪大了,祈福是大事,自然是首要,瑶儿在本宫这里,你且安心去忙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