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月心中冷哼一声...倒是会占便宜,自己怎么就成了他的外甥女了...明明是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的虚名亲戚罢了。
可是满屋子的人,又有曲老夫人看着,陆嘉月也只得掩下满腹的心不甘情不愿,对着丁璨勉强喊了一声“二叔。”
丁璨一听这“二叔”两字,脸上笑意愈盛,轻轻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陆嘉月便不再看他,转过身去,换了温柔和婉的笑意,给曲颐行礼拜年。
“姑太太新年好,愿姑太太平安喜乐,长泰康宁。”
曲颐早已备下了用大红织金缎子做的压岁包,塞到了陆嘉月手中。
“这孩子,才几日不见,模样儿又长开了些,嘴也更甜了。”曲颐不顾陆嘉月推却着压岁包,笑着拉了她的一双手,细细打量她两眼,“听说这孩子常伴母亲身侧,怪不得如今这眉目之间愈发秀致,倒有几分母亲年轻时候的影子。”
虽是刻意讨好的话,曲老夫人听了却也喜欢,笑吟吟道:“可不是你一个人这么说,年前梁御史家的人来了,也是这么说呢。”
陆嘉月只是微低了头,含笑听着,手里握着曲颐给的压岁包,只觉得沉手。
又是一份份量十足的心意。
陆嘉月心中实在不安,忙亲手斟了一盏热茶,捧与曲颐。因见曲颐身后还坐着丁锐和丁钰,便也另斟了两盏,亲手奉与二人。
丁锐起身,道了一句谢,接过了茶去。
丁钰接了茶,却立刻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牵了陆嘉月的手走到丁璨面前,笑道:“二叔向来惯会仗着自己辈份高,到处让人敬他是长辈,只我和哥哥两个正经晚辈还不够的,如今连大舅母娘家的人都算计起来了。”
“钰儿又胡说,”曲颐微微蹙眉,看着丁钰,“这可是在你外祖母家,不准没规矩。”
曲老夫人将丁钰唤至身边坐下,半搂了她进怀里,笑道:“不妨事,外祖母家便同你自家是一样的,大过年的,谁不顽笑几句。”
“母亲,”曲颐笑得无可奈何,“她已经十五岁了,如今终身还没有着落,焉知不是性子太直,嘴上又不知轻重的缘故呢。”
说起婚配之事来,丁钰丝毫没有羞色,指了丁璨笑道:“母亲可别说我,先管一管二叔才是正经——这又是一年,二叔又长了年纪,不知何时才会给我娶个二婶回来?”
丁璨本是坐着,闻言便站了起来,摇头笑叹道:“罢了,我不过是受了陆家甥女的一声二叔,便要听你这一通挤兑,着实不划算——不过,这一声二叔却也不是白叫的,”说着,自将腰间紫缎束带上系着的一个石青色绣山水纹缎金丝荷包拿在手里,打开了来,不知从中取出了什么物件握在手心里,摊开了送至陆嘉月眼前。
“头一回与陆家甥女见面,又是过年,我少不得要给一份压岁钱了。”
原是一把莲子大小的金豆豆,赤黄澄亮,总有十来颗,稳稳地卧在他宽厚的手掌之中。
陆嘉月的目光,却无意间被那手掌吸引。
她见过曲松的手,也见过曲榕曲樟的手,虽不比女子柔荑,纤细娇嫩,却也是骨节分明,修长圆润。
可是她分明在丁璨的手掌虎口处,看到了一层薄茧。
只有长年习武的人,因要握使刀剑,虎口处的皮肤才会因此变得粗糙厚硬。
陆嘉月到了这时候,才算是真正相信了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润隽逸的男子,确是金羽卫指挥使丁璨。
只是不知道这双整日握着雁翅刀的手,可也曾杀过人?
陆嘉月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她被这念头吓了一跳,脚下本能般地后退了几步,声音低低地道:“我不要...”
丁钰却走上来,向丁璨手中一把抓过了那些金豆豆就往陆嘉月的手里塞,口中笑道:“陆妹妹莫与我二叔客气,他身上旁的没有,就只这些金豆子最多,平日里我若是一时短了银子花,便自往他荷包里去拿,不知被我拿走多少呢。”
陆嘉月仍是不肯要,丁钰却不理会她的推却,见她身上银紫色团织海棠花纹缎夹袄的搭扣上,掖着一方绢帕,便顺手拈了下来,将一把金豆豆都用绢帕包了起来,塞给了静默立于一旁的辛竹。
“陆妹妹不收,让丫鬟替陆妹妹收着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