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抬起了头,又忙用粗葛苍老的手把脸上的头发摸到发顶,露出那张更为苍老,只剩皮骨的蜡黄脸来。
“桂琴?”
安乐侯想了想,依稀记得,十来年前侯夫人身边伺候的,是有个叫桂琴的嬷嬷,那好像还是她嫁过来时带过来的陪嫁嬷嬷。
安乐侯喝了酒有些血丝的眼微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老妪,半响才找到这老妪身上有一处和记忆中的那个身材中等,微胖的妇人一致的地方,嘴角旁有颗痦子。
“你不是去探亲的时候被马贼害死了吗?怎么会在这儿?”安乐侯说着,就打了哆嗦,酒醒了大半。
“没有,老奴没遇到马贼,那只是老奴的脱身之计罢了。”
老妪说着,人就跪到了地上,“侯爷,老奴有罪,老奴对不起你啊,”
“那小怜,她没有,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啊。”
小怜,安乐侯曾经的通房,因着是伺候着安乐侯长大的人,有多年的情分,安乐侯也很是疼宠她。
便是在遇到侯夫人后,被侯夫人那方面的风情迷得找不到北,他也没忘了那小怜,在侯夫人进门后,还违背了侯夫人的意愿,给了小怜姨娘的恩典,还因为侯夫人孕期不便,更是夜夜宿在那小怜的房中。
只是没想到,那小怜却和他的贴身小厮搞在了一块,还被他捉奸在床,气怒的安乐侯当场打死了小厮,又把那小怜灌了哑药,毁了容,打个半死扔了出去。
也是那以后,他决口不提纳妾一事,甚至对妾室充满了厌恶,转进死胡同的他甚至觉得家养的妾靠不住,还不如出去嫖呢,当做买卖,有来有回,还不用负责。
于是本就爱玩乐的安乐侯更是喜欢出去花天酒地,还成了那花楼窑子里的常客。
如今再听到小怜这个名字,安乐侯脸上就浮出厌恶之色,还有那被双重背叛后的痛恨,他一脚踹向老妪,“别给我提那贱人!”
☆、旧事
“侯爷,老奴说的都是真的,您看到的那肚兜,是老奴去偷了那小怜的肚兜给夫人,然后弄上了赃东西,再扔进小怜的院子里的啊……”
老妪被踹翻在地,都来不及爬起来,嘶声吼道。
“你说什么?”
安乐侯要走的脚步顿住,又见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已经听到动静看了过来,也不嫌老妪脏臭了,他蹲身提起老妪就走。
大约真的是愤怒至极了,平时手无缚鸡之力,便是和人打架也只能用咬的安乐侯竟是没费多少功夫就将人拖到了一处无人的小巷里。
“你给爷说清楚了,不然爷直接让你去见阎王。”
安乐侯此时满脸通红,双目更是赤红得充血,活像是地狱来的一般。
老妪被他吓得,身子抖了抖,却还是战战兢兢的开始说起了往事。
原来,侯夫人进门后知道安乐侯还有个通房就不满了,偏偏安乐侯还不愿打发不说,竟让还让她抬了个姨娘的分位给她,这还不算,竟然还因为她有孕在身,整日宿在那小怜房中。
心生妒意的侯夫人怨恨到了极点,因为瞧出来安乐侯身边的小厮也对那小怜颇为照顾,脑袋一转便心生一计。
让那桂嬷嬷找机会偷了那小怜的肚兜,又在那肚兜上抹上男人的那东西,趁着安乐侯去院子里看小怜的时候,提前将东西扔进了院子,被安乐侯捡到,起了疑心的安乐侯自然会让人暗中观察。
她们便趁机用小怜的名义约了那小厮去小怜屋子,因为之前便在屋子里燃了香,等把安乐侯引去,刚好就见证了这好事。
这其实就是一些高门大院里狠毒主母处置妾室的方式之一,不过男人们通常不注意内宅,加上内宅因私又很少传出来,所以不知道罢了。
原本这事算完了,可谁让侯夫人知道了桂嬷嬷实际是嫡母安排在身边的人呢,因而一不做二不休的侯夫人便想着灭口,不过被桂嬷嬷察觉,才用了诈死一计。
原本桂嬷嬷是回了乡下,可谁知儿子不争气,输光了家里的钱财,让她落得乞讨为生的下场。
“沈氏……”安乐侯咬牙切齿的吼了一声,就冲出了巷子。
而之前还在惴惴不安,浑身吓得发抖的老妪,看着巷子里消失的人影,皱纹满满的脸上露出了诡秘又畅快的笑。
她活了一辈子,落得如今这乞讨为生的下场,这其中固然有儿子不争气的原因,可要不是那心狠手辣的侯夫人想卸磨杀驴,她又怎么会一个退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