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娘娘叹了口气:“不管你作何决定,姨妈都希望你好好考虑自己的幸福,知道吗?”
“嗯……”
她的幸福吗?家不在,亲人不在,连占据心房的人都不在了,她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呢?
黄昏时分,她来到辰和宫外,看到外面把守着重重侍卫,她是拿着太后娘娘的令牌,才得以被放行进去。里面,倒是与往日的景象无意,只是原本服侍的宫女们,被换成了禁卫军中的女将而已。这一切,都是为了防范在里头软禁的人。
她进去之后,看到的是好像置身事外的他闲适悠然的模样,好像外头的侍卫,监视的宫女,都与他无关一样,自己过着自己的日子,也不担心将来的处境。
抬头瞧见她的出现,他也不讶异,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书,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前:“瞧你,眉头皱得紧,这里又不是死牢,无须担心。”
她微微退了两步,避开了他抬手碰触眉间的动作。
他也不以为意,笑了笑,从容地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了,抬头望着她,问道:“坐吧——”
她依言在他对面坐下了,犹豫了良久,才在他的注视下,说道:“你已预料到,会发生之一切,是吧?”
他耸了耸肩,摇头道:“事情总要发生的,预料到与否,又有何关系——只是,我没想到让你担心了。”末了,他轻声地低语,投注向她的视线中,参杂了她不想见却接收到了足以击中内心那点软弱的情感。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边:“我只担心我的父兄之仇。”
“哦,是吗?”他轻声地喃道,没有接话。
两个人,忽然间都沉默了,流淌在四周的空气里,仿佛带着几分陌生的情绪。谁也不去打破这份异样的沉寂,好像一旦碰触了,就主动掉进了一个谁也不想掉进的深渊里。
夜色,没一会儿就降临了。
她忍不住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却瞧见他站了起来,走过去,点燃了一旁的烛火,她面前的地上,映照出他长长的影子,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那影子投射的方向,令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良久,他主动开了口,姿势未变。
她看着他的影子,想起日间姨妈的问话,忍不住勾起嘴角,苦涩道:“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真正的奚霖马上就要归原位了,你是大苒国登记在册的未来皇后——”
她想要抬头看他,却硬生生忍住了,他话语中的意思,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你是觉得,那是我最好的归宿?”她轻声地问。
“不……”他飞快地答道,“你是我的,尽管我这么说,你必然会心生厌恶,但是,我无法不这么想——阿孟是阿孟,即使他成了奚霖,也不会是我。”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小真,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一半,却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回应。”
她这会儿,不得不抬头望向他了,可是瞧见的,却是他凝视的目光里,那样坚定地望进她眼里的情感。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从他眼中看到这样深切的担忧,那样不自信的神情。
“我说过了,我们不可能了……”她唉然道。
“为什么?因为我曾经那样对你?那是我做的事,我当然不否认,可是当时的情况——”他忍住了继续说下去,呼出一口气,“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要你跟着我,陪着我,我曾经在你父皇的灵位前发过誓,永远喜欢你,守护着你。”
她轻笑了一下,满嘴苦涩:“如今,还谈什么守护,过去的事我可以遗忘,可是未来的事,又如何选择?”他如今的处境,是难以脱身,如姨妈所说,很可能会被处死的。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走了两步,来到她面前,蹲下身子,与她面对面:“小真,”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无视她的挣扎,无视她的怒视,执拗地握着她的手,道,“你原谅我了,你原谅我了……”
她微微诧异,手背感受到的皮肤,轻轻地颤动,他在紧张吗?或者,是欣喜?自己何时脱口而出一句原谅?又在哪里表现出这样的意愿?
可是面对眼前这双诚挚的眼眸,她忽然即使张开口,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被动地迎着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