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不当?怎么说?”
“王爷明察。两年前下官初上任时,府中原有一专职文书事宜的书记官,姓莫,字浅言,文章风骨在开沙府数一数二。下官见他为人耿直,又有些才气,小小书记官未免埋没了此人,便将他提升为幕僚,替下官打理开沙府大小事宜。初时莫浅言公私分明,也没有时下文人的酸气,很快便能独当一面,下官见他如此成器,干脆就让他全权负责水利兴建,朝中拨来的银两也不纳入开沙府财政,他可以随时调用,事后呈上细则即可。朝廷重视开沙府水利,下官自然将水利列为头等大事,这么做,只是因信得过莫浅言,方便他行事。没想到...”张仕图长叹一声:“莫浅言终究动了贪念,那些银两他至少私吞一半,以致施工队伍偷工减料,遇上今年这样的大旱,各项设施形同虚设。”
“莫浅言?本王有些印象,似乎擅写名山游记。”朱赤微皱了眉,“如此大胆的文人,本王倒想见见。”
“回王爷,莫浅言确是擅写游记,坊间誉他为‘徐文长第二’,本来也算开沙府骄傲,万万想不到...唉,下官已将他收押,明日便提他上来。”
徐文长在灿月国大名鼎鼎,为人狂放不拘,文风灿烂奇丽,早年擅诗,晚年遍览名川,留下杂记奇谈无数,可谓灿月一代奇儒。可惜现已嗑然长逝。
“明日?不,现在就提上来。”朱赤神色平淡,看不清意欲如何,“徐文长是本王最推崇的文人,这个‘徐文长第二’,嗯,值得一见。”
明明说的是提审犯人,他硬当成见识文人。
“这个...”张仕图面有难色。
“张大人有什么难处?”
“没有没有!请王爷稍等。”张仕图忙堆上笑,然后吩咐,“江龙,提莫浅言。”
“是。”张仕图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男音。模样普通,面无表情,身法利落退出客厅。若张仕图没有出声唤他,在这堆华服中,朱赤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他的存在。
“那府报递的迟,莫非也是莫浅言所为?”朱赤无视张仕图跪得辛苦,浅抿一口香茶,嗯,凉的,刚好消暑。
“王爷英明!”张仕图一脸惊羡,“正是莫浅言怕事情败露,一直按住各县情况不报到府中。待下官察觉,为时已晚!”
“哈哈,这份胆色,怕连徐文长都没有呢。”朱赤仍然一副漫无边际。挥挥手,让张仕图归坐。厅外咣当声响,江龙跃入:“大人,莫浅言带到。”
随着一阵更吵杂的咣当声,两个捕快往前一推,一人猛扑进厅内,他头发完全披散纠结,遮住整张脸,双手双脚拖着铁链,自手腕脚腕起捆扎布条,身上罩着崭新的囚衣,完全站立不稳瘫倒在地,一片血污秽气也即刻压倒原有的清冷。
因场合关系,官员们个个静如雕塑,连个挖鼻孔的都找不着,鱼鱼有一句没一句听那些文人不文人的,正坐得无聊,忽见推进个奄奄一息的人,第一句话竟是说书先生故事里常有的桥段:“哇,屈打成招?”
又是一串鞭炮开炸,凡开沙府官员,脸上都现出欲辩又不敢辩的气苦。
朱赤长眉一挑:“你就是莫浅言?”
那人手脚稍稍蠕动,却不发一言。张仕图忙道:“王爷,你知道文人的脾气最是酸硬,自收押后他就一直喊冤枉,三天三夜下来,嗓子竟哑了。”
“哦!那本王知道了,扎了布的手脚呢,定是因文人娇贵,铁链子三天三夜戴下来,竟是脚不能走手不能写了!”辅政王不愧辅政王,立即展示他“举一反三”的奇才。
“王爷英明!”张仕图又是一脸惊羡:“我灿月国能有王爷福泽苍生,真乃黎民百姓之大幸!”
“那又扯远了。山高皇帝远,本王英明没用,得张大人英明才是百姓之大幸。”朱赤懒懒把眼一闭,似乎对这件事失了兴趣:“把人带下去吧,先保住他命,本王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置。赈银押到,本王任务完成一半,你尽快安排发放到各县的数额,好让本王回朝复命。”
“是!下官遵命!”张仕图大松口气,没想到如此轻松就将场面应付过去,看来辅政王远远没有传说中难以捉摸嘛。“王爷,下官在本县最好的饭馆焖香楼定了席,想给王爷洗洗尘,还请王爷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