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古都是商贾求着做官的,现如今余员外过寿刘大人殷勤献礼,倒是稀奇。
说过几句话后,两个人又在屋里呆住了,没意思。我缩回脖子,回到院子里继续磨棺材。
直到日头偏西,老子才站起身,伸长了手臂抻了个懒腰,朝屋里招呼道:“到点了,我回啦!”然后抖抖身上的木灰,抬腿翻出了棺材。
“慢着!”周有财背着手出来,皱着眉头问:“磨光亮了?”
那可不,老子活儿好着呢!我点点头,手往袖里一揣,摆出一副“就等你检查”的表情。
周有财踱着步子走过来,把手往棺材上一放,一寸一寸地摸索,仿佛手下是用来把玩的物件。每个角落都摸过后,他居然不看我一眼,直接往屋里走,什么意思!
小老头走到门口,撂下一句:“重磨!”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他娘的什么态度!老子抬起一脚,把装木贼草的麻袋踢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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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村道上,老子打着火把走得很急,火光跳个不停,一路上惹地半个村子的狗都不睡了,此起彼伏地吠。切,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庸狗!
沿着石板路往上,刚刚踏进院门,青青就迎过来了。
这么晚了,她还在等我?
青青小跑过来,脸上的愁云还没散完,张嘴就问:“怎么才回来?再不见你人,我和爹爹就要去镇上寻你了!”
这才是亲人呐!我心内震荡,正在组织语言,青青又开口了:“吃过饭没?灶屋里热了些饭菜,要不要吃些?”
好媳妇啊,听得眼泪花都要飙出来了,认真看着青青的脸,屋里的灯恰好隐在她身后,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娘欸,青青在发光啊!
我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然后情绪饱满地喊道:“那个周有财,不是人呐!”
第8章
扒过几口稀粥,我还是不情不愿地出门了,兜里揣了两个煮好的鸡蛋,是青青执意要我带上的,说是吃了干活才好下力气。
到周记木匠铺时,周有财和齐良都已经在屏风前齐齐蹲好,继续琢磨上面的图案。昨天拦着不让老子走,非逼老子磨棺材到后半夜,现在胸口都恶气难消,于是在他们背后阴阳怪气地嘟囔了一句:“这么能看出来个鬼!”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周有财的耳朵贼他娘灵!
隔着十来步的远,他慢慢转过头,眼刀里打过一缕寒光:“那你说,得怎么看?”
我摆摆手:“打趣而已,不要当真,你们继续盯,继续。”
周有财却不干休,走过来指着院子另一头的三四副棺材:“说不出来,今天就把它们全磨了,跟昨天一样,不做完不许走!”
死老头,别欺人太甚!你到镇水村打听打听,谁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刚刚瞎说的,跟余员外也不熟,何必问我嘛,算了算了。”我打个哈哈。
周有财却是一脸严肃,丝毫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切,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吗?我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两步,抠抠头皮,啊,上天赐予我灵感吧!
欸,有了!
我装模做样地背着手踱了几步,悠悠道:“咳咳,说起这个余员外嘛,我倒是想起一段往事。”
“早年间,余员外刚刚成为员外不久,为了博个好名声,特意到偏远乡里接济了十来户穷苦人家,每户送猪一头。”
周有财眉尾一挑,眼中火花一闪,看来有戏!那我继续:“所以,送礼就得送到人的心坎上,为了感恩余员外的义举,这屏风就应该刻一幅《余员外千里送猪图》!”
“胡闹!这可是海南黄花梨,刘大人亲自派人包好了送来的,岂能随意刻些粗俗图案!”
“就是,知道黄花梨多金贵吗?容不得你如此糟践!”齐良也凑过来帮腔。
切,有理不在声高,老子慢慢说:“若是别人还不好说,但收礼的可是余员外。我听说,余员外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这些个闲情雅趣,他品着累得很,你要是刻些花花草草送过去,他鸟你个鬼叻!”
齐良走到老子跟前继续嚷嚷:“这屏风可是代表刘大人送的,大人是何许人物,进士出身,满腹学问,送这样的俗物过去,岂不是打大人的脸?”
最讨厌别人走到近前对着我嚷嚷,他娘的,口水都喷到我头发丝上了,我拿起袖子揩揩头发,然后转过身,冲着齐良嚷道:“那也得看看,他送礼巴结的是什么人。还没听说过哪个送礼的只挑自己喜欢的送人叻。这叫投其所好,知道吗?”这下,我的口水也溅到他领子上了,哼,以牙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