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唯一和平共处的时候,也就是用晾衣杆给疯女人送吃食的时候,我甚至把自己最爱喝的牛奶也分给她喝了。
青子奇奇怪怪地唤她妈,叫她慢着吃,别噎着,我们都在。
我扭头嘲讽:“你也傻了吧,平白叫她妈,你妈今天加班,死路上了?你才认新妈的吧?”
这句话一说完,我们俩又开始掐架了,隔壁的楼就传来疯女人的声音,她叫青子不要打她的宝宝。
大约我和疯女人孩子年纪相仿的故,所以她将我认成了宝宝。青子亲亲热热上赶着认妈,人家都不领情,反过来认我。
眼下我扮可怜哭也没人瞧见,今晚大人们加班,我哭一阵子回房用青子的干净衣服擦鼻涕,再给塞了回去。
她在厨房踩着凳子热饭菜,我在客厅按电视换频道。遥控器不见的事,他们也没寻过,个个都愿意上来按。我爹说,哪天某人懒得按了,遥控器就会自动跑出来了。对此,我决不妥协。
电视调到了少儿频道,我坐回沙发上时,不经意瞥见板凳上的一篇作文:徐知青,是母亲坚持给我取的名字,她说,我得做一个知青,好好念书,从农村走出去,才能得到女人想要的公平。我想,我有些明白了母亲的话。公平是一个万分重要的东西,我身边就有这样一个小恶魔,让我处处感受到了不公平。或许因为我还没有成为一名合格的知青,或许因为我念书还不够用功,等我有能力自力更生,就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
幼年的青子对未来怀着憧憬时,并不知道,越长大越见不了公平,也许是我们的问题,也许是他们的问题,谁知道呢。
不过,在我得知三好青子人生第一次因为没交作业,而被老师打了掌心,并且罚站在教室门口很糗地哭了大半天,已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那天,我撕了那篇作文。
往后她的日子,同样像被撕掉的那篇作文...
第6章 我知道你
青子因作文被罚站的期间,我似乎躲在保安室里磕瓜子。
恰是星期四,班主任少见的臭脾气在这日像魔咒一样复发。我因上课睡觉,也被罚站在了门口冷风里。用班主任的话说,吹一吹冷风醒一醒觉。但是我并没有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等着被冻。
一想起保安室暖和的铁盆,我矮着身体悄悄跑下了楼。
我讲起家里有两个入侵者占我床,使我睡不好吃不好,所以上课才昏昏欲睡因此被罚站,简直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又冷又饿又凄惨。保安老头儿才笑呵呵收留了我,只要求我下课铃响之前须得赶回去站好。他也不全信我的话,评价我是一个巧舌如簧的小滑头。
保安老头儿为人也幽默,一副慎重模样讲道:“铃响之前灰姑娘没回去,就会被打回原形。”
“谁把我打回原形?”
“你班主任。”他的回答叫我缩了缩脖子,我不得不点点头承认。
我在保安室没等来铃声,半路等来了程咬金。
一老一小正得劲儿讲笑话、磕瓜子儿,跟个猴孙俩似的,我头顶上就渐渐冒起一股冷嗖嗖的气息,“罗西,你胆子倒是肥啊,仗着我平时疼你,现在开始为非作歹了是吗?”
我和保安老头儿同时一颤,我眼珠子转得极快,吐干净嘴上的瓜子壳儿,马上冲保安老头儿说:“爷爷啊,这就是我平常跟你说的学校里的妈,对我可好了,给我梳头,给我单独讲作业,嘘寒问暖,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班主任。”
我又连忙向班主任介绍,“这是我亲爷爷,本来,都在一个学校不好相认,我就是过来看看我爷爷,跟他聊一聊天儿。”
班主任一下有些懵,片刻后眼神半信半疑,所幸保安老头儿肯为我打掩护,一反应过来就热热切切给班主任握了个手,感谢她平时对我照顾有加。
估计他老人家也是怕被校方削一顿,落得个窝藏逃课犯的罪名。
班主任便道,难怪听同学们说你平常喜欢在保安室里烤火,跟保安老头儿像亲戚。她眼瞅着教室门口没了人,还专门去厕所找了一番。
家长在此,还是位老人家,她也不好说大冷天儿罚我站门口的事,只原话道给我醒一醒神就要叫进去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早找过来。
保安老头儿挥挥手叫她随便罚,说我父母亲将我宠得无法无天,才一副孙猴子样上蹿下跳。
班主任似乎真信了我们的邪,她开始讲我的纪律问题、马虎问题...什么问题都足足讲了个遍,一碰上家长她就爱这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