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钿笄年_作者:冷涧滨(24)

2019-03-28 冷涧滨 民国

  名贵的大红斑鸡血紫檀榻,冷冷清清摆在书房里,再也没有人睡过。

  第一次长沙会战已打响,庭于希随时待命,准备奔赴战场。重庆也并不太平,从三八年到四零年,日本已发动了三次大规模轰炸。预警的铃声像不散的阴魂,笼罩着陪都的军民,虽然大多时只是虚惊。

  苏浴梅自从有了身孕,睡得很沉。即时夜里告警也多听不到。有几次她醒来,看见庭于希装束整齐的守在床边,她迷迷懵懵搂紧他。只有他宽阔的胸膛,粗糙的抚摸,才能让她感到这乱世中片刻的安定。

  他虽然一遍遍安慰,说:“不会有事。”可一守就是一夜,天亮了,红着眼睛就去师部。

  苏浴梅时常会想,这样惊心悲魄的夜里,惶恐的不止她一个人。女人心里的空,她懂,那不会满足于对钱的诛求不已。她的丈夫,还有别的妻。

  可是,再让一次,她做不到。何况,虽然他仍旧寡言,可那份儿入心入骨的痴迷,她看得到。

  夜里,他有时会静静把她抱进怀里,不让她知道,不说一句话。早晨她起得迟,多少次,他已穿戴整齐走出去,又蹑足回来。有时她佯做不知,有时情难自已的与他唇舌纠缠在一起。

  父亲有太多牵羁,母亲督导严厉,自幼,她没被人这样纵容的疼过。如过说,比起传宗接代,欢乐不是婚姻最堂皇的理由。那么不知不觉中,早已习非成是。不知何时起,她跟他讲话习惯带着撒娇的口气。他是个开不得玩笑的人,她怕腥膻,借口说每日送来的牛奶掺水稀薄。他竟然派人在乡间购来一头奶牛,养在自家庭院里。

  她埋怨他让这奇谈惹得街闻巷议。他说:“这种没加工的牛奶喝了壮,我儿子将来一定不同凡响。你要是能给我生个加强连,打日本人就不用靠外人了。”

  她狠狠瞪他。

  他笑了:“有你我就足够了,别的绝不奢求。”

  “你啊,心是偏长的。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儿子?”

  “我希望是女孩儿。”

  “口是心非。”

  “真的。女人的心啊,男人永远猜不透,我就问我女儿,她妈心里想的什么,我要怎么做她才开心。”

  苏浴梅红着脸不睬他,心里是甜的。

  庭于希笑着楼她:“都是玩笑,男女都无所谓,我是喜欢生孩子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长沙吃紧,庭于希接到调令,不日赴潭。这么多年兵凶战危,他没含糊过,可是这一次,他为难了。苏浴梅的肚子日渐凸显,有家室牵绊,他离不开重庆。

  他将公文丢进抽屉,心烦的拨了拨冗杂的什物,随手翻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扔进嘴里。划着火柴,他想起苏浴梅,犹豫了。火已烧到手指,他忙抖灭,想一想,又拿出一根。

  苏浴梅这时进来,脸一沉:“说过什么来着?”

  “我……”

  “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将烟夹在指间,“这么多年的习惯了,不好改。”

  她走到他身边,夺过来丢掉:“不抽能怎样啊?”

  他咂咂嘴,有些不舍:“那种味道……”

  苏浴梅坐下来,轻揽住他的脖子,仰头用自己的唇碰碰他的唇。这轻柔的撩拨让他将沉郁的烦恼暂丢一边,小心的汲引她的温存。他们各有心事,浅尝却不能止,越深陷越迷乱。直到他感觉她气息紊乱,才放开。她喘了喘,说:“你还想那种味道么?”

  他摇头。她小声:“你想抽烟的时候就……就想想我。”

  他说:“我戒。这辈子,除了你,我什么都能戒。”

  她白他:“你当我是什么。”

  庭于希突然搂住她:“老婆,等赶走日本人,我再也不离开你。”

  她环住他的腰。

  他一直没将调赴的事告诉她。几次想开口,都不忍。晚上她不睡,开着灯做小孩子的虎头鞋,细腻的温柔缝出密实的针线。庭于希说:“睡吧,这些哪里没处买去?”

  “不一样,自己做的才贴心。”她扯出一段长长的线,“做完了,给你织件毛衣。”

  庭于希把想说的话咽下去,叹口气:“太晚了,睡吧。”

  战局瞬息万变,第九军区司令长官一日三电,命庭于希即刻启程。他匆匆忙忙赶回家,苏浴梅不在,兰嫂说,上街买毛线去了。他只得让小归草草收拾行装。

  苏浴梅回来时,看见庭于希整装待发,卫兵提着行李。他气色不善,上前抓住她肩:“浴梅,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