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后,休明打开那个绸布袋子,只见里面装满了一粒粒晒干的红棕色花蕾,那是丁香花族中一种可入药、入香的类别。他们一族常将天赋神通宁神术倾注于未开的花蕾中,无论是用作香料还是药物,都有极好的静心安神作用。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手刃叛犬党羽的时候,因为后知后觉涌上的害怕而整晚难以安眠。丁香花族仙子知晓后便差人送来了一小袋这种干花,让他随身佩戴。叛犬在族中称霸近百年,势力早就盘根错节,又牵扯到了魔气的问题,刚从仙魔战场下来的仙君仙子等人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以一种近乎血腥的方式将他们清理了个遍。那些时日,嗅觉还未出问题的休明完全就是靠着那股浓烈的芳香陪伴,才能度过一个又一个惊悸难安的夜晚。
窗外忽然起风,几丝细雨随之飘了进来,客栈老旧的窗户被刮得吱呀作响,打断了休明的“怀旧”。他起身关窗,视线掠过窗台下搁着的火盆,忽地想起风露的话,便向它施了个火诀,顿了顿,又从布袋里抓出一小撮干花,撒在了那堆刚燃起火星的木炭之上。
然而,或许是风露在天赋之术上的造诣的确远不及已经飞升成仙的丁香花族仙子,也或许是休明的心神波动得实在太厉害。总之那一把“宁神”的干花燃起来后,非但没能抚平休明烦乱的心绪,反倒因提高了房内温度而令他越发躁动起来。
于是便做了那样的梦。
梦里星罗穿着白日里见过的那个青衣的装束,莲步轻移袅袅婷婷地走到他面前,那双天生含情的瞳眸里只倒映了他一个人的身影。星罗仰视着他,软声问道:“罗衫单薄,你也不为我暖暖?”
她两手握住休明的手臂,撒娇般的一晃一晃,于是他的双臂就这么不听使唤地朝她张开了。他听到星罗笑了一声,然后偎进他的胸膛,柔软的长发贴着他胸口的皮肤,小幅度地蹭了蹭,使得那里瞬间燃起一阵难耐的痒意。星罗靠在他怀里,轻声哼唱着腔调模糊的曲段,纤长白皙的手指在他胸前轻灵跳动,和着她口中的旋律一触一离地打着节拍。
一曲唱完,她抬起头,笑靥如花地问道:“我唱得好不好?”柔嫩的粉唇随着这个抬头的动作自他颈侧擦过,明明未著半点脂粉,却让他脖颈间沾染上了一大片属于胭脂的绯红。“嗯?好不好啦?”她似是不满意休明的沉默,娇嗔着再次问他。
她距离太近,休明根本无心回忆她方才都唱了些什么,只是胡乱点着头。星罗眼眸一亮,开心地伸出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脸又朝他贴近了两分,“那你要奖励我什么呀?”
休明一垂下眼,就看到她右耳尖上红艳欲滴的朱砂痣。直到这时,他心里才骤然有了“这的确是星罗”的实感。
他揽着她身体的手臂蓦地收紧了,借着星罗被这力道压向他怀里的动势,低头含住那颗刺眼的朱砂痣,两颗门牙在其上温柔地磨了磨。
引来星罗一道低低的抽气声。
而此刻的休明就像被打开了什么关窍一般,突然懂得了应该说些什么。他轻舔星罗耳后,低声道:“这是第一份奖励。”
随后就一路向下而去,“第二份奖励,是这个。”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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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蹬蹬蹬”、“蹬蹬蹬”,脚步踩在楼梯上的动静一声重过一声,很快踏过休明房门口,又急促地往另一头去了。
被这阵声响吵醒时,休明尚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人界,手臂往身旁一揽却捞了个空,这才有点回过神来。
恍恍惚惚间,昨天的记忆总算回笼。他不自然地动了动腿,然后默默往被子里扔了个涤尘之术,末了还嫌不够,又是一个控温诀打过去,硬生生将被窝烘成了蒸笼才罢休。随后他坐起身来,看向窗台下面那个只剩几团残灰的炭盆,对风露所说“有助于心境澄明”这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做了这么一个万物复苏冰消雪融草长莺飞生机勃勃的梦以后,谁的心境还澄明得起来?
甚至他被吵醒之前,还在梦里按着星罗非要给她舔毛……
不,不仅是一点都没澄明到的程度,这分明是让心境变得更糟糕了才对。
休明捂脸。
此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砸门声,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声在不依不饶地高喊着:“贱妇!给我滚出来!”喊了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又是“咚”的重重一下,像是直接往门上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