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文字并非出自大梁,而是格安熟悉的北胡文:
“二王子乃谋反,大王子死,现平安”
她翻起那卷纸,往光下一照,那空白的纸上在阳光下显现出一行字——
“如你所想,千万勿回北胡。另小心秦王。”
格安将那只鸽子丢给啾啾,让它带出府外。自己则颤抖着双手,将这小信筒和信纸通通在烛台上烧了个干净。
这是,半年之间,都杳无音讯的娜塔尔公主。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她想。自己成为秦王妃,已经这么久了。
好似一个人在茫茫荒野中独行,忽然有一天,看见了遗落在地上的水壶。方才知道,原来也曾有前人同她一样,来过这里。
格安缓缓跌坐在椅子上,两手撑着脑门,将自己的头埋在臂弯里。
许多问题,都有了答案,而一切设想,都有了应证。
时间回到半年前。
二月六日那晚,北地风雪交加。娜塔尔公主连夜从王庭赶来,给她带来了三个的消息。
汗王将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已有婚约的娜塔尔公主送去大梁和亲,只因秦王慕名求娶。
汗王急召及翁将军速回王庭。
汗王,已有十日不见踪影,疑似被害。以上王令,可能皆出自二王子。
她与娜塔尔公主秉烛夜谈,最后得出了一个猜想:
若是这三条消息都为真,那么或许二王子先用大梁牵制及翁,然后谋害汗王,嫁祸大王子,夺得王庭政权,再急召她回王庭。
而他所图既是——
半途中坑杀及翁将军,成为新一任汗王。
而这个猜想,在格安来中原和亲的途中,已被初步证实。
那是临近暮春,北胡王庭放出消息:
及翁欲助大王子谋反,与汗王双双毙命。
大王子被救驾来迟的二王子斩于刀下。
二王子正式登基,送娜塔尔公主来大梁和亲,两国订立盟约,自此休战七十年。
那么,向来草包二王子,究竟是如何与大梁皇室搭上线?
为何在北胡战况一片大好的形势下,和亲之人,不是大梁王室女子,却是娜塔尔公主?
而点名求娶娜塔尔公主的人,为何又是秦王呢?
……
格安心中的问题越来越多,好似一团乱麻。
每每她剥开一层,就有另一层迷障。
秦王进屋时,看见的就是这般。格安捂着脸,整个人缩在椅子里,仿佛天要塌了的样子。
他站在门口,忽然想起今早在戏楼上发生的事,觉得自己进退两难。
格安从双臂之间抬起头来,看见秦王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爷……你回来了。”
“嗯。”
格安揉揉脸,发现窗外天色竟已微暗。
而秦王手里提着一个盒子,走到桌前坐下。
“给”他把那只木盒推到格安面前。
“这,这是什么?”她惊讶道。
秦王低敛下眼眸,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今天的花,我很喜欢,谢谢。”
格安打开盒子,见里面放着一只精美的点翠珐琅步摇。她愣了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如果细细去体会,只是好似莫名觉得心里少了那种收到礼物的惊喜,又有点惆怅。于是摇摇头道:
“谢王爷,只是这步摇,我也不常戴,就不必了。”
秦王忽然抬眼看她。
格安低头扣上盒子,在心里酝酿了一小下,裂开嘴笑道:“我听那女西席说了,王爷您可是丹青圣手,千金难求一笔墨。”
她抬起头来看秦王,脸上还挂着那谄媚的笑:“我穷,没有几千两黄金,又想空手套白狼,问王爷要幅画。于是……就取巧摘了个花给王爷,望王爷莫怪,嘿嘿嘿。”
秦王的喉结上下滚动,他仔仔细细地扫视着她的脸,仿佛是一个判官在寻找那杀人犯一举一动间的破绽。
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死死握住,却轻轻缓缓地,点了下头。
“嗯,让管家带你去王府私库,随便挑一张就好了,不必过问我。”
说罢,秦王只觉得他自己控制不住地站起身,留下那盒步摇,大步走出了屋门。
格安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看他的背影,只是抿着嘴,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