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一阵咳嗽。
格安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她下意识按上腰间的匕首,扬头挑眉:“皇上怕是说笑了,我可是秦王妃,怎么就不能在京城?”
秦王在一边默默不语。格安愣了一下,忽然自顾自地感叹,来大梁太久,终于她也跟着学会了打太极说口水话。
梁帝偏头看了一眼,似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的怒意被严肃所代替:“桓弟,你怎么能……她可是及翁,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格安觉得,自己此时很像话本子里拆散兄弟情谊的恶毒妇人,她赶紧抢在秦王面前开口道:“皇上怕是很清楚了,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欲助娜塔尔公主重临北胡,与大梁修好。此次来拜访,给皇上带了一个礼物。”
她一把打开雕花柜门,露出里面昏睡的人。
梁帝被这突如其来的礼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那人的脸,右手抓紧了椅子上的扶手。
“你……你这是。”
格安啪得一下把柜门关上了,她状似嘲讽道:“皇上今天是怎么了?话都说不完。”
梁帝的咳嗽渐渐止住了,他眉头紧蹙,盯着格安轻慢的脸。
看来这礼准备得好,简直好到心坎上去了。好到敌将在眼前,都能暂时放下不管。格安想,梁帝在龙椅上这么多年,不会不明白一个道理。
敌人是什么?盟友又是什么?
大急之患是敌人,能解决眼下大急之患的便是盟友。
所以一年前带领大军南下的格安是敌人,一年后站在京城的格安是盟友。
梁帝冷哼一声,他取来桌边新添好水的茶盏,抿了两口:“朕凭什么要信你?”
真是贪心,难道筹码还不够么。格安忽然意识到,梁帝怕是还不知道,他的幽州,很快又要出事了。她打开窗户,又从怀中一掏,取出一只木哨。尖锐的声音响起,远处有鹰唳声阵阵和鸣。
梁帝放下茶盏,右手轻轻搭在桌上:“听闻及翁将军出身戎狄,后来还亲兵屠了戎狄三十六城,现在看来,怕是你早就存了叛变之心。”
格安垂下眼眸,她没有说话,没有承认是,也没有承认不是。人的心思,自己都难猜到。人的感情,也不是能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的。
老汗王究竟为什么让她去灭戎狄,而她当年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从汗王手中接下来军令,然后阴奉阳违,报了假信。
难说她当年有没有存反心,但今日这个结局,她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我最后问一遍,爱信不信。”
一道黑影从窗边扑进来,落在格安的小臂上,她取下鹰爪上的信筒,一把丢给秦王。
秦王展开信纸,只瞧了一眼,却怔住了。
他将手中纸卷递给梁帝,梁帝一瞧,上面写着些密密麻麻的字符。歪斜扭曲,便是一串密语。旁人是看不懂,但在二人眼里,却是惊动天下的大事。
“北胡,与齐王,站在了一条船上。”格安笑道,“现在够了么?”
秦王拧眉。
信上写得模糊,但从字里行间可以隐隐预见到,北胡汗王将拖住大梁北上援军,待齐王成事后,会以幽州,冀州,并州三地城池作为交换。
是啾啾截胡了齐王通讯的鸽子。
若怪不得处在弱势的戎狄,能接二连三地小胜。也怪不得北胡汗王无故向大梁借兵,是早和齐王暗中勾结了。
梁帝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屋内的沉寂,他拿开捂在嘴边的手帕,轻轻折叠。
上面都是血。
魏总管两股战战,赶紧从袖中取出一瓶子丹药来,合着水喂梁帝服下。
梁帝喘了好一会儿,脸色一时愤怒,一时了然,最后闭着眼,气若游丝道:“那及翁将军,所求为何?又有何高见?”
无非让娜塔尔公主重临北胡。
格安抬眸,她的眼里有嘲讽的笑意,又好像有小孩子般的捣蛋。她扣着柜门咯咯笑道:“齐王安插在秦/王府的依芬,就是那个秦王妃,从齐王府出来的那个,其实是我的人。”
秦王似是想到些什么,他的脸色沉沉。格安斜睨了他一眼,却十分理直气壮。
梁帝愣住了,他好似松了一口气,又好似提了一口气。
他看着格安,心中闪过杀意。
格安瞧见了那抹厉色,却根本不在意。此时此刻想杀她,怕是不太明智:“能拖一时就拖一时,现在让忠勇侯世子带兵赶紧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