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崇山踱步道“心生明月,照的人间尽是好去处。心生鬼魅,自然只能呆在地狱中给你的小鬼当阎王。”
他环视了一周,示意了一个捂耳的动作,然后对着严复生一声长啸,将徒手捏的大锣在空中辟出一个火花,生生扯开了寂寥的长夜。
一时城外飞鸟尽出山林,月下虎啸狼嚎不断,断桥江上波涛四起,惊醒了半个江南。
严复生脑中一阵轰鸣,慢慢的,耳畔似乎响起了一个女人的歌声,
那是三月的宫中还肃杀着,唯有她的庭院里飘着杏花烟雨,那是皇帝特意从江南为她运过来的,杏花里飘着她的小曲,他当差时路过,就只听了半句,声音就刻入骨头里了,一刻就是半辈子。
生性偏执,爱上就发了狂。
小玉哪个点心多吃了一口,第二天桌上就会多出一盒。
小玉皱了一下眉头,他当日就杀心四起,恨不得屠尽满门。
小玉被送去和亲,他不惜从路上拼了一死,也把她带走,可惜不敌,回来还被刺瞎了一双眼睛。
血从耳框里流出来,他瞧着段崇山口中一张一合,起初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
似乎是“救人不杀人……不要再作恶……”
后头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笑了,走的跌跌撞撞,他听不见自己的笑声,笑的越发凄厉。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呢,一个眼瞎耳聋的废物阎王,只怕还没走到天师堂就被小鬼生吞活剥了吧。
只是等下了地狱,他没了眼睛,去哪儿里找小玉呢。
周围的巷子里被铜锣声一震,鸡飞狗跳,不过他既看不到,也听不到,觉着格外寂静。这个陋巷里衣衫褴褛的老头子颤颤巍巍的抬起双手,使出不那么充沛的内力,往胸口一击。
他打算自断经脉而亡。
正走到半路,被一只胳膊拦了下来,一股诡异的香味幽幽的钻进脑子。
娇媚的声音在暗夜里似乎说了什么,见他没有反应,愣了一下,便在他手心里写下几句话。
严复生胸口一震,颤颤巍巍的叫道“你不要骗我,否则”
女子摆弄着自己长过手指的尖锐指甲,轻轻一笑,娇喘吹起了掩面的轻纱,轻轻在他手上点了点,
“你一个将死之人,还怕被骗么。”
苏大人家宅火救的差不多了。
李三娘仍旧一巴掌抽过来,“老不死的,你怎么才来”
话都没变
段崇山一笑躲开,微微作了个揖,半哀求半哄的说道“当孩子们面呢,回去再给娘子赔罪。”
他略略低下身子“打也好,骂也好,只要娘子跟我回去。”
李三娘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不是说不管江湖事么,这会儿又来装什么大侠”
段庄主孩子似的“江湖事我是不想管,可有人欺负我娘子我孩儿,那就不能不管了。”
小七恨不得自己也被震聋了,懒得听一把年纪的爹娘叽叽歪歪。
“回去再说吧,月姬这孩子受了伤,左右要回庄上修养。”
胡月姬适才带伤出手,是个同归于尽的打法,又被严复生的掌风所伤,伏在地上,已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对着师父微微一颔首,算是拜见。
段崇山扶她坐起,将内力缓缓注入她的体内。片刻之间,总算脸上带了点血色。
段崇山板着脸斥道“不自量力的东西,那严复生是什么人,也是你能招架的了的,人家明明抬脚要走了,非要上去找死,挨上一掌都是轻的,怎么没把你打死了呢。”
只是他一向平和温柔惯了,即便话说的重些,比起训斥,更像慈父嗔怪。
胡月姬长吁了一口气,“把我打死了也就罢了,跟他们这一生的仇怨也就了了。”
段崇山脸一冷,淡淡的问道“月姬,你是对我们仇怨很大么?”
胡月姬抬起眼帘,眉头微皱“师父,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和师娘对我恩重如山,若有机会替铭鹤山庄舍命,月姬眼睛都不眨一下。”
段小七也跟着帮腔“ 师姐这次受了重伤,都少说两句吧。”
段崇山道“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呢,功夫不怎么样,倒学会跟人同生共死了,要是我晚来一步,岂不是要给我女儿收尸。”
他叹了口气,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