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红衣_作者:牧羊的小男孩(75)

  杨母深爱那做小旦的和那做小丑的,因命人带进来,细看时,益发可怜见的。

  因问他年纪,那小旦才十一岁,小丑才九岁,大家叹息了一回。杨母令人另拿些肉果给他两个,又另赏钱。云秀姐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瞧不出来。”张敏心内也知道,却点头不说;世宝也点了点头儿不敢说。莫愁便接口道:“我知道,是像春花姐姐的模样儿。”世宝听了,忙把莫愁瞅了一眼。众人听了这话,留神细看,都笑起来了,说:“果然像她!”一时散了。

  晚间,莫愁便命翠鸟把衣包收拾了。翠鸟道:“忙什么等去的时候包也不迟。”莫愁道:“明早就走,还在这里做什么?——看人家的脸子!”世宝听了这话,忙近前说道:“好妹妹,你错怪了我。春花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分明知道,不肯说出来,也皆因怕他恼。谁知你不防头就说出来了,他岂不恼呢我怕你得罪了人,所以才使眼色。你这会恼了我,岂不辜负了我要是别人,那怕他得罪了人,与我何干呢?”莫愁摔手道:“你那花言巧语别望着我说。我原不及你春花妹妹。别人拿他取笑儿都使得,我说了就有不是。我本也不配和她说话:她是主子姑娘,我是奴才丫头么。”世宝急的说道:“我倒是为你为出不是来了。我要有坏心,立刻化成灰,教万人拿脚踹!”莫愁道:“大正月里,少信着嘴胡说这些没要紧的歪话!你要说,你说给那些小性儿、行动爱恼人、会辖治你的人听去,别叫我啐你。”说着,进杨母里间屋里,气忿忿的躺着去了。

  世宝没趣,只得又来找春花。谁知才进门,便被春花推出来了,将门关上。世宝又不解何故,在窗外只是低声叫好妹妹好妹妹,春花总不理他。世宝闷闷的垂头不语。诗雨却知端底,当此时料不能劝。那世宝只呆呆的站着。春花只当他回去了,却开了门,只见世宝还站在那里。春花不好再闭门,世宝因跟进来,问道:“凡事都有个原故,说出来人也不委屈。好好的就恼,到底为什么起呢?”春花冷笑道:“问我哦!我也不晓得为啥子。我就是专门给你们取笑的,——拿着我比唱戏的,给众人取笑!”世宝道:“我并没有比你,也并没有笑你,为什么恼我呢?”春花道:“你还要比,你还要笑你不比不笑,比人家比了笑了的还利害呢!”世宝听说,无可分辩。春花又道:“这还可恕。你为什么又和莫愁使眼色这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他和我玩,他就自作自贱了她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民间的丫头。她和我玩,假如我不愿意,那不是她自惹轻贱你是这个主意不是你却也是好心,只是那一个不领你的情,一般也毛躁了。你又拿我作情,倒说我‘小性儿、行动肯恼人’。你又怕她得罪了我,——我恼她与你何干,他得罪了我又与你何干呢?”

  世宝听了,方知才和莫愁私谈,她也听见了。细想自己原为怕他二人恼了,故在中间调停,不料自己反落了两处的数落,正合着前日所看《道德经》内道法自然,无为胜有为,做事就要无为以治天下,自己现在反而弄巧成拙了,,因此越想越无趣。再细想来:“如今不过这几个人,尚不能应酬妥协,将来犹欲何为?”想到其间,也不分辩,自己转身回房。春花见他去了,便知回思无趣,赌气去的,一言也不发,不禁自己越添了气,便说:“这一去,一辈子也别来了,也别说话!”那世宝不理,竟回来,躺在床上,只是闷闷的。梅香虽深知原委,不敢就说,只得以别事来解说,因笑道:“今儿听了戏,又勾出几天戏来。张敏姑娘一定要还席的。”世宝冷笑道:“他还不还,与我什么相干?”梅香见这话不似往日,因又笑道:“这是怎么说呢好好儿的大正月里,娘儿们姐儿们都喜喜欢欢的,你又怎么这个样儿了?”世宝冷笑道:“他们娘儿们姐儿们喜欢不喜欢,也与我无干。”梅香笑道:“大家随和儿,你也随点和儿不好?”世宝道:“什么‘大

  家彼此’他们有‘大家彼此’,我只是赤条条无牵挂的!”说到这句,不觉泪下。梅香见这景况,不敢再说。世宝细想这一句意味,不禁大哭起来。翻身站起来,至案边,提笔写了几句词:

  几家欢乐几家愁,别人看戏我正愁,一心只愿众欢乐,众人只把我来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