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以外,谁都是敌人,谁都可以杀,没有任何负担。再出色的杀手也很难有她这样洒脱的心理吧?”她低头抿了口茶,娇嫩的唇在茶水的浸润下更显动人,可从这张嘴里说出的话,却不亚于任何一柄利刃,毫不费力地戳破了谢韫的伪装,“谢公子,这么多年你到底是一无所觉呢,还是有意放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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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对其他人有感情?”薛纯一脸莫名,“我是公子的婢女,心里只要有公子就可以了。”
鬼面人的眼神深沉得可怕,他顿了一会,终于开了口,不是用腹语,而是真真正正地自己开了口,“谁教你的?”他的声音不同于谢韫的清朗,带着一点磁性的喑哑,倒也低沉好听。但这个声音,她确实没有听过。
看来他们确实不认识。薛纯不知怎么,好像有点微微的失落,她捡起一旁的碎石,用力扔了出去。石头呼啸着穿过树横生的枝丫,哐地一声砸到了裸露的山壁上,带起了一阵山土。
“这是规矩。”她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道:“做奴婢的都要把主子放在第一位。”实际上她也记不清这句话到底是谁跟她说得了,好像从她有意识以来,这句话就牢牢地刻在了她心里。她从来没有追溯过,也从来没有质疑过。
鬼面人沉默了很久。久到她忍不住回头看,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他才声音沙哑地道:“你不是奴婢,你是个人。”
“什么?”薛纯不解。
“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只在意一个人的想法。明白了吗?”
“可我确实是谢家的奴婢。”薛纯抱着双膝,抬头看着天上明亮的星辰,眼里也倒映着那片微弱的光亮,“我从来没见过我的父母,没有交过朋友,从我有记忆以来,公子就是我唯一的朋友。他对我来说,就像这片天空一样。”她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头顶的天空,然后又像是被自己傻气的举动逗笑了似的,牵了牵嘴角,默默的收回手,“公子高兴时就是晴天,我也跟着高兴,他不高兴时,就是雨天,我也跟着难过。就好像……好像我们两个是连在一起的一样。”
她最后的那句话很轻,带着份若有若无的少女心思。鬼面自然感觉到了,他问:“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薛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和公子是连在一起的。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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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连亲情、友情都没有经历过的人,谢公子还奢望她能够懂得什么是爱情吗?”沈黛手撑着脸,染着蔻丹的手指扶在眼角泪痣的地方,让她的眼神更添了分魅惑,“谢公子想要她的心,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只是,那是爱情吗?”
谢韫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敲了两下桌面,示意她收回眼神。沈黛撅了撅嘴,带着几分娇嗔地嘟囔:“不解风情,谁说你是多情公子的,真该挖了他的眼睛!”她确实是个美人,颦笑间风情万种,惹人心怜。
但可惜,有些人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自然没空搭理她那份欲说还休。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想要一把刀开窍,自然得让她先做个人。让她明白人的喜怒哀乐,爱恨离仇,让她有朋友亲友,体会过亲情、友情、爱情,才能真正的学会爱一个人,不是吗?”
“沈门主这一番话,是替谁说得呢?”谢韫反问,“谁能请动沈门主这尊大佛?”
沈黛捂唇娇笑:“我哪是什么大佛,不过是一介小女子罢了。”谢韫投来清淡的一瞥,沈黛看到他这幅视美人为无物的样子,心里就不满,她勾了勾手指,“想知道啊,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薛纯回到客栈时已近子时,令她意外的是,房里居然亮着灯。
她突然想起上次被谢韫发现的那片落叶,做贼心虚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衣服,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之后才推开门。
“回来了?”谢韫坐在桌前洗着茶具,听见声响儿眼也未抬,唇角带着一贯朗月清风般的笑。
薛纯迟疑着应了一声,正在寻思着该怎么说自己刚才的去向,就听谢韫道:“时候不早了,回来了便睡吧。”他将洗好的茶具摆在一旁,拿帕子擦着手,不紧不慢的动作带着股天然的世家贵气,分外赏心悦目。
“……是。”不用撒谎骗公子,她自然乐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