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过后,裴岳终于调整好表情和心绪,状若欢欣感激地应对,把途中之事细细说来,九假一真。
李和崇并未问什么话,听完唏嘘,对裴岳说:“顾海着实可恨,我已将他拿下,就等你来处置,好让你出口恶气。”
裴岳低头领旨。
“青瑜念叨你好久了,看到你回来,一定高兴。”李和崇命人端上一盘贡桔,说:“正巧,你把这个给她带去。”
裴岳听李和崇喊得亲切,又这般赏赐,暗自惊讶,以为这几个月,常碧蓉与李和崇已有了什么。他试探着问:“我端这橘子去,就不知到时常掌正高兴,是因为这橘子还是为我,我这点小小的风头八成要被抢去了。”
李和崇只是笑。
常掌正仍是常掌正。
裴岳略疑惑,辞出,忙去找常碧蓉。
离开时草木繁盛的小院子,到仲秋草木凋零,冷冷清清。
常碧蓉提着一只木桶,踉踉跄跄要回房,裴岳上前一把接过木桶,略沉。
“怎么你来做,君儿呢?”裴岳问。
常碧蓉见是他,眼睛一亮,笑道:“你回来了!君儿去领月俸了。”
她跟着裴岳进屋,拿条帕子帮他把衣摆上的水渍擦干,裴岳让开身,夺了帕子,边擦边说:“不是都送过来么,怎还要去拿了?”
他问完意识到自己犯傻了,果然,常碧蓉尴尬无奈,一笑作答。
裴岳让人把两个包裹拿来,一包小的是贡桔,一包大的是杨彦的。
“杨彦让吴珊耘捎来,他不晓得吴珊耘还得在离宫住三个月,怕你等不及,我就捎来了。”裴岳问:“这是圣上刚赐的。”
他还想问常碧蓉,她跟李和崇这是怎么了,话到嘴边,忍住了。
常碧蓉打开大包裹,抖开一件件看,越看越开心,眼风往博古架上扫了一眼,说:“那个就搁那儿吧”
裴岳往博古架上一看,珠光宝气,五彩缤纷,瞧得出都是极好的东西,有些上面还盖着黄绸。
“这,这......都是御赐的?”、
常碧蓉摸着红狐狸皮,随口道:“嗯。”
“这是怎么回事?”裴岳问,李和崇不是一贯都怕人知晓吗?他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确是酒。
常碧蓉冷笑一声说:“还能怎的,圣眷正隆呗。”
“可......”裴岳转头四顾,可这哪里像是圣眷正隆的样子。
常碧蓉冷冷地道:“他说,想同我做一辈子那么长的好-友-知-己。”
裴岳张口结舌。
房中静默了片刻。
常碧蓉压抑不住愤怒,数月的委屈在裴岳跟前爆发出来,她猛地摔下手中的包裹,说:“日-你-嘛的一辈子,好友知己,谁他-娘爱做谁做!”
她把贡桔扔出门外,又冲到博古架边,砸了两件器物,顺手拿的不是易碎的,在地上弹了几下又滚回她脚边,常碧蓉索性把博古架整个拉倒,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裴岳拉住她,
常碧蓉忍不住开心地大笑起来,忽而又情不自禁催泪连连,哭得抑制不住。才想到原来这些年,心中有这么多苦楚。越发伤心难耐。
“他无耻!他说:‘我想让你做我一辈子的好友知己,就跟当年在东宫时一样,只有你陪着我,一直陪着我,就这么远远望着,但心贴在一起。’起-你-ma!滚蛋!他这是想把我关在这里到死吗?”
常碧蓉越说越激动,裴岳抱住她。
这是一个很小心很安慰的拥抱,他的胳膊虚虚地圈住常碧蓉。但在常碧蓉这里,却感到了难得的温暖和坦诚。哭得更加厉害。
等她平静下来,却低着头不敢看裴岳,低声说:“谢谢你。”
裴岳安慰好常碧蓉,转身出了院门,拳头就捏紧了,他恨得咬牙切齿。他苦求不到的东西,容不得人如此践踏,不知珍惜。
裴岳立在一株火红的枫树前,心中的怒火犹越来越盛,惮压不住。
他也意识到这一点,出宫这一趟,他的心不再平静,怒火灼心的痛苦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像个人,有爱也有恨,敢怒敢狂孛,敢悲敢落泪。
他放纵怒意,为它找到一个绝佳的发泄点----顾海。
顾海蜷缩在角落里,看向裴岳的眼神,像落入陷阱的狗,身上的伤也像。
裴岳从容抽出腰带,紧盯顾海脸上缤纷的表情。
“不,八碗,饶了我,我跟你提过鞋,顶着你捉过知了,不,八碗......”顾海求饶:“对了,我知道很多事,很多,你可以问我,我都告诉你,就连进宫的事、顺来的事我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