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千万道雷刑之后他仍能出去,也只是一缕残魂,便是一阵风,也能将他吹散了。
而门派衰落,他非掌门,她非门派弟子,他如今,连为师妹出头都做不到了。
他到底……还能做什么呢?
沉默许久,他才启唇,艰涩开口:“便……离开他吧。”
他是一个最失败的师兄。
连为师妹出头都做不到,只能叫她自身离开痛苦之处。
纵然知晓她如今修为登峰造极,可他仍旧不放心,担心有人欺负了她去,却不知晓找回来。
“阿离不是那样的人。”颜夕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抬眸却瞧见那人低着头,周身是雷声电光都击不破的落寞,她顿了顿,终是又接了一句,“我知晓了。”
顾免没再出声,或是觉得再无话可说,或是终于忍受不了雷电之力晕了过去,除去谈话声的万壑窟只剩了轰隆作响的雷声,刺耳得令人烦躁。
颜夕动了动,转身欲离开,脚步刚起,却又突得停了下来。
她侧首看向一旁打坐的女子,默了片刻,想到她在这三月中教导叶瑾时偶尔来串门的桔梗,终究还是开口道:“师姐,你如何打算?”
虞姒不紧不慢地睁开了眼。
“这天雷一个时辰有二十四次,一日便有二百八十八次,一年便是三千四百五十六次。”她停在此处,脸上似是有些漫不经心的笑意,“至多三千年,这雷刑便结束了,到那时,或许,我也回去了。”
她的语气坚定,颜夕也没什么好劝的,沉默片刻,最终也只是点点头,不急不徐地向外走去了。
背影潇洒,毫无留恋。
纵然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
“你走吧。”
阵中人在女子离开之后,突然低低叹息一声,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倦意,像是那人的离开也一同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气力,如今,他只觉得累。
很累。
虞姒道:“三个月,你每日都在重复这一句,你看我听吗?”
“你呆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顾免低声道,明明是个问句,偏偏最后连个疑问语气也懒得用。
我当然知晓,没有任何意义。
虞姒想。
可我只是无法抑制地,想陪你……直到人生中的最后一刻。
纵然……
她看向那人,无声地笑,眼眶却逐渐湿润,渐渐有泪水滑落。
纵然你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我。
*
三月期至。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慢悠悠地晃进了殿内,颜夕出门,话本在手上转了个圈,被她揣入怀中,一侧身,却瞧见宫殿旁侧的屋子不知被谁开了门。
若没记错,那应当是离之曾居住的地方。
她挑了挑眉,缓缓走了过去,方至门口,脚步便停了下来。
带着点浅红的晨曦从窗外斜斜地照了进来,无意识地洒在屋内的各种陈设摆件以及那个持画人的身上。
男子手上拿着一副丹青,长长的马尾一半搭在肩头,一半垂在身后,看起来颇为随意。他眉眼垂着,嘴角翘起,染了一层浅浅的笑意,柔和的光铺在他的白衣上,像在他周身镀了一层金光,耀眼而惊艳。
颜夕靠在门边,嘴角有来不及放下的愉悦,偏生嘴又忍不住,开口道:“魔界小儿擅闯我灵犀门派,所为何时?”
离之闻声转头,长睫掀起,露出一双璀璨的星眸:“来接夫人回家。”
“哪个是你夫人?莫要胡说。”纵然如此说,颜夕脸上的笑却没褪下去过,此时却佯怒道,“门派的安全措施真是太差了,要提醒裴然注意。”
离之笑容扩大,将画放下,走过来微微低下头看她:“你便是如今要反悔也不成了,我已经昭告魔界,你颜夕,便是我的王后。”
他的眼中有星河缓缓流淌,声音低沉仿佛带着蛊惑的力量。
颜夕看着他笑,却不答,眸光一偏,倒是瞥见了桌上的那幅画。
——那是她一身白衣,向他伸出手时的样子。
明明当时她是一脸的不耐烦,到了画上,怎得就变成温柔的模样了?
颜夕挑了挑眉,笑:“你这……歪曲事实?”
“没有。”离之义正言辞地反驳,“当时你在我眼中,就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