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恩予支撑着他右半边因为中风而失去了知觉的身子,快速的往四下看了看, 将之前被梁显扬扔在门边的木棍捡起来递给了梁老爷, “梁老爷, 您行动不便,先拿这个拄着。”
梁老爷眯着眼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接过木棍不轻不重的往地上点了两下,然后将眉头一压, 缓缓从在场所有人身上扫过。
他好像在努力辨认着这些面孔, 年轻下人们自然是一个也不认识, 但当他的视线从浑身湿的跟个落汤鸡似的二叔身上划过的时候, 他的目光便陡然停住了。
“败、败家子!”梁老爷倏地将手里的木棍往二叔身上扔了过去,他的嘴角因为愤怒和中风所遗留下来的后遗症而微微抽搐,并且向下歪斜着。
老人家刚清醒过来, 身体还是虚的, 力气有些不够, 木棍只是掉落在了离二叔一臂远的地上滚了两下,碰都没碰到他的身体,但这并不足以影响这根木棍的威慑力和梁老爷在这个家的分量。
二叔懵懵的看着地上的棍子,头发上的凉水还在不断的往下滴落,但他却已经没有去将它擦干的心思。这些年,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活成了什么荒唐模样,这其中有梁显扬的纵容与怂恿,但绝大部分原因还是在于梁家他最怕的人倒下了。
现在这个人毫无征兆的醒了,即便衰老了不少,但威严和气势仍不逊于当年。
二叔自觉愧对于这个家,这让他感到虚脱和无力,就连一句为自己开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脚下便忽然一软,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他将自己的整个上半身匍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忏悔了起来,“爹……我不是人!我对不起梁家!我、我没脸见你……”
梁老爷仰面朝天,痛苦的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咬着牙说:“你就给我好好跪在这里,好好向梁家的列祖列宗忏悔!”说完他瞪向身边的下人们,严厉的警告道:“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给他一口饭、一滴水!”
下人们从梁老爷身上感受到了与梁显扬截然不同的压力,那是一种正义的、叫人心悦诚服的权威。没有任何附带的威胁和警告,却叫人心甘情愿的去服从——平时二叔没少给他们气受和小鞋穿,这个时候,谁都不会、也不敢替他求情。
“是!老爷——”下人们躬身垂首,齐声应道。
这样的气势和阵仗让张先生暗暗感叹,在一旁瞪圆着眼睛观望着的秦队长也不得不对梁老爷放下了身段。
“梁老爷,您醒啦!真是天大的一件喜事啊!”他殷勤的向梁老爷赔上了笑脸,唯唯诺诺的说。
梁老爷看了看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将脑袋一压,问道:“老杨近来可好?”
“老杨?”秦队长突然惶恐起来,梁老爷口中的“老杨”正是警察局的一把手,“很好很好……局长很好……”
梁老爷这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回去了替我向他问个好。”
秦队长忙点头,身上已经禁不住起了一身冷汗。梁老爷能这样亲热的称呼他们的局长,那说明两人私底下的关系一定很好,他暗暗庆幸,幸亏这些年跟他打交道的是梁显扬,否则别说是捞油水,只怕他头顶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梁老爷的苏醒是绝儿一直迫切等待着的事,可现在他真的醒了,她却只是胆怯的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他,无法对他有任何的表示。
梁老爷的目光再次移动起来,落到失魂落魄的梁显扬身上时,只是淡淡一瞥,很快便转向绝儿身上,抬起手指着她说:“你,去给我搬一张椅子来。”
绝儿一愣,有些不知所措,默默看着她的馒头便立刻代替她,大步走向大厅,没想到却被梁老爷喊住了。
“梁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我刚才喊的谁,就让谁去。”
馒头郁闷的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个老头子还真是架子大,刚想反驳,却被绝儿拉住了吗,“我去搬。”
馒头吃惊的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眶里竟然闪烁着泪光,但嘴角却挂着笑。他不知道她到底是难过,还是开心。
张先生看着她安慰的笑了笑,梁老爷刚才那是话里有话。虽然张先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绝儿的身份的,但他刚才那样说,无疑是已经认可了她梁家人的身份。
赵笙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将手里的老太太带到了梁显扬跟前,冷冷的讥诮道:
“胆子给吓破了,连自己的老母亲也不管了?”
梁显扬闻言,涣散的眼中这才有了焦点,很快便扑到了老太太的面前,半蹲着身子看着她,关切的向她打起了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