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昭不愿事情闹大,报以薄敦尼歉意一笑,“真是抱歉。”
“没事的。”
“告辞。”
“商小姐,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有缘自会相见。”
“我叫薄敦尼,你一定要记得在下啊!”
她笑望着点头。
英俊的年轻传教士在月光里招手,金发如海藻般闪耀,蓝色双眸如星,定格成甲板上最美的一副油画。
商昭回房洗漱,躺在床上。屋顶开了天窗,夜空星罗棋布。
慈悲庵仿佛在前尘世外,隐没在离别的一蓑烟雨里。
佛经顶列,伽经阁外的夜月犹在当前。
转眸回顾,早已不见。
星铄梭光。
离别后,一切记忆也会变淡的。
手边碰到了什么,那是她唯一带走的东西,一本书陪伴她从懵懂到成熟的几度星霜。
“师傅,我还没有很想你。或许,离别真的不太悲伤吧。”
半晌。
她轻合眼帘,浅浅睡去。
满船清梦压落星河。
有人听见,太阴在海平面上沉睡过去了。
晨曦正在升起。
☆、入京
建朝数百年来,京都在政令修建下愈发繁华,焕然一新。前些年,律令严苛,但随着皇帝年老昏庸,醉心道法后,励精图治的风起早已荡然一空。
空虚的繁华下是黑暗腐朽的大厦将倾。大兴土木,纵情声色达到极致,金玉其内败絮其外,空壳仍旧被勉强的维持粉饰着声色犬马的盛世繁华。
夜幕初落。
红街外的墙根下站了一溜涂脂抹粉的娇艳女子,各个穿着暴露,指拈丝帕,巧笑声声,乐此不疲的招揽着过往的商客。
呛人油腻的脂粉味道替代了尘土杂味。
这标志着女妓们站关的开始。
这是她们日复一日的工作,雷打不动。因为不去站关,拉不到男客,她们就活不下去了。
她们搔首弄姿,吸引着贪吃的男子递来偷瞄的视线。她们眼力见极高,看见一个心思萌动的,就如猎人捕获了猎物,绝对不会轻易撒手。
那一瞬间,放佛眼睛里能冒出火来。
有一个姑娘有了目标,贴着娇躯凑了上去,“公子,还犹豫什么啊!来,上楼,让奴家好好伺候你。”
这个时候,男子甚至比女子还羞涩。
“可是……”
“别不好意思啊,公子……”
“姑娘,我也想……可,我没带钱。”
“没钱?没钱来这干嘛,滚!”
哦……原来是囊中羞涩啊!
女子又扭着水蛇腰回到姐妹中间,摆出了一副自以为是的诱人姿态。殊不知,在别的女子眼里都是丑陋的卖弄风情。
女妓之间暗地里全是竞争。
竞争男人,竞争名声,竞争金钱,竞争别人没有而自己费心思想要得到的一切。
可在女妓的圈子里,有一个女子却不需要竞争。
因为只要她勾勾小手指,无论是玚珏玦玮,或是绫罗绸缎。只要是她想要的,会有数不清的男人赴汤蹈火为她寻来。
据说,她曾在礼部尚书的宴会上作《花舞》,后来当朝状元为其写了一首《花舞笼金歌》,流传到了京师的各个角落。
自此,她一舞动京城,自比旋波提谟之流。
她就是春芳院的看家宝贝,众女妓眼中的尖刺。
名动京师的头牌艳首。
花舞娘子万姜衣。
说好听些,她是清倌,却比卖身的女子更抢手。她随便一舞,便可得无数的缠头锦绣。说不好听些,就是她不卖身却能将卖身的女子狠狠的踩在脚下。
春芳院指望她赚钱。
春芳园的妓女们都不和她亲近。
来春芳园的男人们都只为了她。
今夜,是万姜衣每月一次的出场日子。夜幕刚暗,大厅里就已经容不下站脚的地了。
二楼的雅间也是来客满堂,坐的都是达官显贵和富贵公子。由此看出,万姜衣在京都受欢迎的广度。
前厅吵闹的声音传入后院,闲下来的妓女们则不禁嗅之以鼻。
“真不知道万姜衣有什么好的,瘦的跟杆似的,就会跳个什么破舞。穷人家长大的,没个见识,那些公子爷怎么就迷了眼了?”说话的女子,穿着一袭暴露的紫色水罗长裙。
“其实她长得不错……”女子在一记警告的眼神里,换了说法,“可偏偏生的一副狐媚骚样,看她廋的跟鬼似的,定是个薄命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