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梨之人_作者:似为夜宵(4)

2019-03-25 似为夜宵 复仇

  南家位高权重,却与季家世代交好,那个昏暗无光的时候,南郁几乎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南郁对她有些暧昧的意思,江家不是不知道。眼见南国公府的公子身份贵重不说,还是一表人才,怎么想都是朝中未来的显贵。她的父亲为了发挥这个女儿最大的利用价值,便喂了药把她送到了南郁的床上。

  她当然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能跟南家扯上关系最好,若是南国公执意不肯让她进门,反正清白也没了,以后把她送给谁,都是一句话的事。

  但江释月在这样的情境之下,竟然感受到了一些隐秘的庆幸,幸好是他啊,不是那些面容猥琐内心龌龊的高官,南郁当初对她极好,她被赐给他的时候,他也未曾因为她妨了他的路而产生一丝不快。她对南郁的感情诚惶诚恐,甚至到了一种狂热的程度——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深信不疑;无论他让她去做什么,她都照办不误。

  有她的帮助,有她明里暗里为他做的那些不能见光的事情,有她不惜出卖自己把骨头垫在脚底为他铺路的决心,南郁如愿以偿地逼死了老公爷,害死了嫡亲的弟弟,高中、夺爵、入仕,在官场上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了今天,官拜丞相,权倾朝野。

  然后,便容不下她了。

  ☆、重生

  她知道他太多秘密,为他做了太多不能见光的事情,替他背了太多的人命案子,又一身污浊。世人皆知江释月心狠手辣,皆知丞相夫人放荡成性,劝说着一身纯良好声名的丞相一定要提防她,免得此人狼心狗肺,一朝回头反咬一口。

  南郁似是不在乎,但对她却越来越忌惮,甚至暗中收留了一个唱秦曲的歌妓养在房中,宁愿与她整日待在一起都不愿来看她一眼。她在冰天雪地中跪了一夜只为见他一面,晨起却见南郁衣襟不整地揽着那女子从她身边经过,一眼都没有多看。

  娇笑声从风雪当中传回来,她那时才明白,这个人原来从来没有爱过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到如今还记得当年与南郁交好的九王爷,在离开信京带兵出征的前一日为她折了一支开得正好的梨花,九王爷年纪很轻,面容稚气未脱,口气却深沉。

  他说:“卿本似梨花性白,何必自堕尘埃?”

  本就是她自堕尘埃,最终害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声名,没有信任。从丞相府逃出来之后她连自己该去哪儿,该去找谁都不知道,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咎由自取,全是咎由自取。

  “忘了告诉你,”江凌瑶重新蹲了下来,轻飘飘地说着,“父亲早就和丞相大人知会过了,你是死是活,与我家都没有任何关系。若你死了,我便嫁给大人做续弦,大人都亲口应过了。你说这买卖划不划算?”

  手指拂过她的脸,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尖锐的疼痛。江凌瑶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刀,沾染着新鲜的血液,耀武扬威地贴着她的脸缓缓滑动:“可惜了七妹妹这张脸……今日我做件好事,帮你毁了它,要不你的尸体恐怕都保不住啊,哈哈哈哈哈……”

  心头好恨,可这恨意过后,只剩了一片死寂的无奈,还能做什么呢?飘飘所似,她连天地间的沙鸥都算不上,死生都由不得自己。

  江凌瑶抹了抹她脸上的血,兴趣阑珊地丢开了她站起来:“你们几个,把后边这间破屋给烧了,也算是给咱们南夫人送送行。”

  “他们是无辜的,不……”

  她一声又一声地咳出腔子里的血,鞭子落在身上,渐渐地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血水从她身下一路蜿蜒向前,她有些迷茫地抬头,看见一双镶了白玉的靴子。

  南郁正低头看着她,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他如今的神色很罕见,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是快意,又似乎是愕然。江释月看见他嘴唇颤了两下,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好像要伸手摸摸她的脸,最终没有摸上来,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

  有熟悉的声音自雨声中传过来,支离破碎,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释月……”

  “南郁,南栖隐!”江释月低着头,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也不想去想自己身上如今是怎样的一副凄惨模样,只是拼着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今生如此,是我之错,悔之晚矣……可若能,若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