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公园是不能住了,孩子于是在城市中游荡,翻垃圾桶,抢吃餐厅剩菜,在这样的生活中,她倒是学了一身跑路本领,当地治安局好几次想捉她送去少管所都被她溜走。便是在一次追赶中,她不知不觉就跑到了墨祁念书的学校。
她乞丐一样的行头,被周围人指指点点,所有人都当她是个小疯子,保安差点都出动了。孩子生到这个世界起,短短的一生中全是这些犹如实质般的指摘,以及或是可怜或是害怕或是幸灾乐祸的眼神,站在这所贵族学校外,她觉得自己和待宰的猪羊没什么区别,焦躁、无力、无助、想揍人、歇斯底里……就在这时,一件带着体温和香甜味道的衣服披到了她身上。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墨祁温暖的外衣和她身上带着的甜点香气。
在黑暗绝望、单调枯燥、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生命中,有这么一个人,不求回报的对你好,为之拼命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孩子终于放下一直被攥在手心里的自尊和警惕,学着接受他人好意,不再对墨家充满敌意,再然后,她经历了人生中最快乐的几年,每天和墨祁一起上下学,学一样的技能,吃一样的食物,穿一样的裙子,玩儿一样的玩具,读一样的书,接触上层人的社会,听音乐会,逛书画展……她们形影不离,比亲姐妹还亲。
墨祁生性害羞,可在孩子面前总是不由自主强势一点,啰嗦一点,会数落却不奚落,照顾她的同时教她如何融入社会,明明墨祁自己都不怎么和这个世界对话。而孩子,则成了墨祁的保护神,贵族学校一样有着校园欺凌现象,体弱的墨祁变成了他们捉弄的对象,可是只要孩子在墨祁身边,定然不会让墨祁伤到一根毫毛。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孩子本以为,会这么守着墨祁一辈子。
那是初升高的夏天,不到六月,温度便已达二十七八,聒噪蝉鸣没完没了,用自己的一生,惊扰了别人的某个夏天。
冰镇西瓜汁,是消暑利器。
老师,是个为人称颂的职业。
二者结合在一起,谁也不会想到老师会在给学生的西瓜汁里下药。
原本绽放于初夏的花朵,还没开花便被人采摘。
这事儿之后,墨祁没有告诉任何人,对所有人都瞒得很好,只是夜深了,会跑到浴室,一遍又一遍冲洗着自己的身体。直到学校初考,墨祁的成绩一落千丈,孩子才瞧出点儿端倪。她的父母觉得她是紧张,发挥失常,没有多说,只是孩子留了个心眼儿,她开始注意墨祁每堂课的情况,很快她就发现了,只有在某个老师上课时,墨祁会浑身僵硬,不自主开始捏签字笔和手心。
墨海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君无乐安静的注视着她,等待着墨海自我调整。墨海花了点时间,接着说道:“那时,那个孩子便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很愤怒,但她耐着性子告诉墨祁,说她有办法让那个人付出代价,墨祁正是绝望之际,便相信了她,将事件和盘托出。动物再怎么经过驯化,骨子里依旧兽性难改。那孩子也是如此,她在墨祁面前再三保证不冲动,转眼就暗戳戳的去揍了那老师一顿。”
君无乐:“手感如何?”
墨海回味片刻,道:“还想再揍一顿。”
揍了老师回来,孩子还是觉得不解气,恶人应当有恶人的报应,于是她瞒着墨祁去报了警,并在网络上发表文章,目的是让那老师身败名裂。她在所有涉及个人隐私中都隐去了墨祁的姓名,可是他却忽视了人性的丑恶。
那老师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却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墨祁两人,主动说出被他侵害的人姓氏名谁,舆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墨祁身上。广大媒体似乎只在意自己的新闻独不独家,能不能引爆眼球,对于受侵害人的隐私他们毫不关心,很快,墨祁的名字便出现在各大网站,又因着她贵族子弟的身份广受关注,整天堵在家门的记者快要把门板敲烂了。家里的气氛也降到零点,墨祁那时候退学在家,闷得久了,便生了病。
“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孩子很鲁莽?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做法,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墨海碰了碰君无乐的肩膀,本意是想活跃下气氛,可君无乐眼看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心中仿佛有千万蚂蚁啃噬,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还有一半是气的。
他摇了摇头,说:“换做是我,也没有更好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