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怡于是也对她笑了一笑,道:“不错。”
“为什么呀?”那下人马上蹭上来。
小丫头□□水,一笑起来,两颊的梨涡格外甜美,和蒙追月有些像。于是甘怡并不反感她这些没规矩的举动,只道:“没什么。起来,我今日要出行。”
她的熟人,战死的有十之□□。该去祭拜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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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怡穿着一身黑衣,随甘继平出了门。
结果一直出了主城,还没停。
甘怡心里差异,只问道:“到底在何处?”
甘继平道:“在以前的皇陵。”
甘怡:“!!”
她问道:“皇陵?!”
甘继平解释道:“辰欢城沦陷后……皇陵亦被毁去,无从复原。后来三殿下在皇陵原址建起了英灵冢和梅陵,前者用以安置部分将士的衣冠冢,后者用以安置部分将士的尸骨。”
甘怡问道:“毁去皇陵的人是谁?!”
甘继平想着方清平的请求,道:“……有人说,是一股乱军。”
甘怡没察觉他的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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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进英灵冢,甘怡就开始瞧见自己认识的名字。
一个个被刻在石碑上,石碑下压着一座小土包。多数是独葬,也有几处合葬,前面无一例外地摆着小小的香炉和祭品台。有的还放着新鲜的树枝,或是一双小鞋子,一面镜子,一壶酒,或是几个橘子、一盏烛台……不一而足。
就是一个人的一生所终之处了。
空气里流动着淡淡的酒和纸灰的味道,偶尔有低低的说话声和小孩子的哭声。
“已经两三年过去了,还是时常有人来。多是女人,男人死了很多。”甘继平低声道,“这边是普通士兵的地方,向西是咱们三家人,其他阵亡将领都在东侧。最里面是二殿下。”
甘怡将这里的石碑一个个看过去,遇见认识的名字,便驻足一会,很久才走向西侧。
她几乎是一座座看过去,几乎没有她不认得的名字。越往后,石碑上刻着的职务也就越高,熟人也就越多,记载的信息也就越详细。
从生卒年月,到生前的最后一场战役。有的在石碑后还有小传,最多不过寥寥几句生平,就代表了一个长眠的人。
“……恶酒,不屑与林等为伍……”
“……蒙追凡独子……”
“……为人随和,能文善辩,慕之者众……”
“……肃帝十七年从军,不怯不娇,性爽直,屡获功。年十八,嫁谢苏……”
“……医术高超,活人近百……持剑为战,弓箭入颅……”
“……将才出众……粮饷无继,军心惶惶,乃至暴动,适逢燕军攻城……”
甘怡沉默着看了半数,喃喃问道:“为何,我……”
“不是你的错。”甘继平低声道,“命运无常,何曾是你能左右的?”
甘怡仍不得释怀。可她和甘继平,也不过是幼时同在学堂,才有了些交道,两人实在并不相熟。因此她只好轻声道:“不错。”
她低了头,接下来的都没有看,径自去找蒙追月。
来时她已经问过,蒙追月的尸身没能从恭州回来,只有衣冠冢。
蒙追月虽然职务不高,可出身富贵,恭州一战又着实惊人,因此她在很靠后的位置。
甘怡索性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亲昵地拍了拍那块石碑:“我刚知道你走了,来送送你。”
甘继平识趣,道:“我去看看别人。”
说着就走开了。
甘怡就顺着对蒙追月道:“你觉不觉得,甘继平比以前更会做人了啊?以前也就是沉稳一点,除了这个,大体上还是和谢云令很像的……如今倒格外像谢云令他爹了。”
她叹了口气,“过了这么久才回来,见到谁都只觉得物是人非,连三殿下都不见人了——罢了,你好像不太喜欢我总提起三殿下……”
“可是我又能跟你说起谁呢?”她喃喃道,“我的好友,总共也就那么几人罢了。除了你,就是与三殿下来往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