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浮浮沉沉,听了一整天甘怡的心跳。直至深夜降临,太医回府,高伯告退,房间里只剩了一个他……和甘怡。
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扭头对甘怡一笑。
☆、第五十八章
甘怡并不惊讶,只是看着他,垂了一下眼睛。
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动,只是不自在地动了动左臂。
孙破不容她尴尬,马上开口道:“你知道我醒着?怎么知道的?”
他几乎是惶急地把台阶怼到甘怡脚下了。
甘怡道:“那个太医说你身体无异,唯独今天没有醒……我就有些猜测了。”
孙破马上又笑:“你这么了解呀?来了多久了?”
“一两个月。”甘怡一板一眼地回答他。
孙破又问道:“那你……是怎么入府的?高伯不应该——”
“——我当着他的面挑了自己的手筋。”甘怡反问:“你就只想问我这些?”
孙破没法立刻回话,因此眸光一暗,渐渐失去了笑意,只与甘怡面对面坐着,问道:“我想问的……你都会回答我吗?”
甘怡目光一阵飘忽。
她害怕孙破问她此行的目的。当着孙破的面,被他刚才那满溢着少年意气的笑脸一撞,她说不出口。
可是她只好道:“你只管问。”
“第一个问题,你的手疼吗?”
甘怡把胳膊收回来,道:“已经好了,不疼。”
“第二个问题,从……出来的时候,你是一路杀出来的吗?受没受伤?身上……落没落下什么隐疾?”
甘怡把目光瞥开:“我不曾动手,没有隐疾。”
“那第三个问题。”孙破深吸一口气。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几乎想扑在甘怡身上、看着她的眼睛,可是最终没有。
“这些年,你对我仍有感情吗?你有没有忘记我?你心里……难过吗?”
“有。没忘。难过。”
仅仅五个字,哭腔从甘怡的声音隐隐渗出来。
接着孙破就真的扑过去,抱紧了她。甘怡一瞬间就忍不住眼泪,低声质问他:“为什么主将是你?!为什么杀了蒙追月的人是你?!为什么三殿下、三殿下死都不得好死?逼供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要用寸心折磨她?!”
“寸心?”孙破喃喃念了一句。
他有些茫然。
不过他没有说出声音,甘怡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孙破忽然想通了许多事情,又不能说,他心思电转,笑道:“我吃她的醋。”
甘怡全身发抖,一边将孙破从自己身上揭了下来,一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孙破给她擦了擦眼睛,正色道:“那年我去施恩城,本来就是私自出京。我回去以后,那些老头和蠢材们以此为由头,告了我大罪十二条,小罪五十七条。陛下为了保我性命,让我戴罪立功,领兵出征。”
他隐瞒了一条没说。
那些大臣们最开始攻讦他的罪名,是“奉旨杀甘怡,生不见其人,死不见其尸,空口无凭,阳奉阴违,不尊帝命”。
甘怡又脱口问道:“可是你烧皇宫、毁皇陵……又是什么理由?”
这一点,孙破无话可说。他沉默了。
甘怡那话出口的时候,就知道答案。孙破天性嗜杀,性格暴戾……她岂非早就知道吗?只要不是在自己身边待着,他哪里还有温柔体贴的一面呢?
可是她又不忍斥责,可是想了许久,又想不到别的话。她只得生硬地转了话,道:“若你对三殿下下毒,是因为我……我对不住三殿下,百身难赎。”
“是我百身难赎。”孙破道,“事情是我做的……也与你无关。”
甘怡看着他。
“不说这个啦。”孙破一摆手,“你是来杀我的吗?”
甘怡哽住了。
孙破大度道:“没事,想杀我的人不止你们……你也听见了外面藏了人吧?他们也想杀我。”
甘怡倒不知道那些人原来是这个意图,于是问道:“怎么回事?”
“我进攻……,无功而返,是罪上加罪。我本来就是待罪之身嘛,陛下保我在宫里养伤养了这么久,但也没治好,本来就活不了几天了,又没逃过死罪。陛下恩准我回家等死,结果有人不信任我——我觉得是怕我——便派了私军来看着我。”孙破蛮不在乎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