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破道:“……都是我不好……非拉着她出来……”
甘怡绷着脸,对蒙追月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里不安全,出门前要留张纸条给我?”
她平日里治军就严格,真憋着火绷起脸来,七尺高的汉子都要一凛。蒙追月一缩脖子,嗫嚅着说:“好像……好像……是说过……”
“我是不是也说过,你父亲身居高位,你若在施恩城有个三长两短,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事?”
“是……是……”
“伸手!”
蒙追月苦着脸摊开一只手,先恋恋不舍地往回缩了缩,又一点一点地往前递。甘怡抓着她的指尖一扯,另一手飞快地在她手心打了三下。这三下没放水,声音清脆,孙破听着都为她觉得手麻。眼泪已经在蒙追月眼眶里打转了。
这时候小二正巧端着一盘狮子头过来,见了这架势,都不用孙破使眼色,自己就往后厨去躲。
甘怡松了手,打人的手掌虚虚一握,在桌上一扣,厉声问道:“以后敢不敢就这么跑出来了?!”
“不敢了……”蒙追月带着哭腔说。
打也打过了,教育也教育过了,甘怡终于叹了口气,语气稍稍放柔了些,还是绷着平平的调子:“怎么回事。孙将军找你出来做什么?”
“不不不不知道……”蒙追月委屈巴巴,“我本来不想跟他出来,想去城主府,结果他直接就把我揪出来了……我我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甘怡听了,再次瞪了孙破一眼,问道:“孙将军——你说?”
孙破摸了摸鼻子,把骗蒙追月的那套谎话又拿出来说了一遍:“那个……我来施恩城这么久了,都没跟别人吃过几顿饭……你跟施城主都忙……”
甘怡抿了抿嘴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不好呵斥他,只回头对那几个同样噤若寒蝉的侍卫道:“把蒙追月带回去。”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孩子擅长留头截尾——蒙追月刚被甘怡凶过一顿,此刻竟然壮着胆子,道:“我……我还没吃饭呢……”
甘怡:“……”
她有点好气又好笑。但她刚刚也瞄见了那个耗子见了猫似的小二,这几个侍卫跟着她,也尚且没吃午饭,便只好收回了她惯常斩钉截铁的军令:“那请阿龙先回城主府禀报一声。今日劳烦大家了,我请各位吃顿便饭吧。阿龙快去快回,我们在这等你。”
她这是顺便玩了个恩威并施——孙破更会做人,马上道:“我请,我请——这事到底也是我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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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饭,甘怡便叫侍卫们先护送蒙追月去城主府了。她自己打算回客栈睡个午觉。孙破也说要回去,说要跟她一起走。
路上,孙破忽然问道:“疼不疼?”
甘怡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孙破直接去拉她的手。那只打了蒙追月的手。甘怡的手并不细腻,有好几道不同的伤疤,结着与孙破手掌上相同的茧子。只是此刻指尖有点抖,已经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还微微泛着红。
孙破叹道:“我就觉得不太对。看着是蒙追月被你打,但你比她更疼吧?”
甘怡一言不发,缩回手,握住了。
孙破瞧着,好像是合拢了一朵花。
“你说你何必呢?”他喋喋不休,“没见过打孩子手心,要拿自己巴掌打的——”他试探着向甘怡伸手:“小的给将军揉揉?”
甘怡只是摇了摇头。
孙破更确认她心情不好了,道:“你也别生气了——是我不好。今天的确是我强拉着她出来的——”
“就算你强拉着她,她只要说一句要留纸条给我,你也不会那么不通情达理。”甘怡终于叹出了一口气,不断握着发疼的手掌,“我打她的方式,是从我手底下一个斥候那学的。他们家也有个不太听话的小丫头,总是闯祸。那斥候要是知道了她闯祸,就会这么打她手心。他说那孩子这样,是因为他常年驻守边关。这么打她,一是罚她闯祸,二是恨自己,不能家国两全,陪在孩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