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闻书不能不收。他武艺低末,甘怡故意靠他这么近,足以将他一招制服。他做了一个手势,燕桥士兵果然令行禁止,齐齐退了一步,便变成了一个防御阵。
孙破笑道:“厉害。”
旁人说这话都没什么,甚至还会很真心实意,唯独从他口中一出,就仿佛怎么听怎么讽刺——尤其他手上沾着的血还没干呢。
因此楚闻书尚未开口,甘怡已经抬起手,制止了孙破接下来的话。
“我不比楚将军,区区一队卫兵都如此训练有素。这亲卫年纪轻轻、口无遮拦,将军别和他一般见识。只是我恐怕他放肆,路上再惹了什么麻烦。为此,想劳烦楚将军亲自送我们一程,不知可否?”
她也一样将话说得客气,却到底不善隐藏,一派杀机四溢,几乎让人觉得她下一刻就要骤起杀人。
楚闻书只笑道:“并非人人都似甘将军老成,无妨!今日之事,甘将军心存疑虑,我却光风霁月,自当相送,以消将军顾虑,不敢推辞。甘将军,请!”
随着他的话,燕桥士兵已分为两列,一时铠甲铿锵,矛收盾立,铁墙夹道,阵势逼人。甘怡毫不露怯,还剑入鞘,从容举步。孙破迈着闲庭信步的步子,落后二尺,与关逢并排,倒是也乐于坐实自己亲卫的身份。楚闻书与甘怡并肩而行,趁机低声道:“我知道一事,正苦于无从让将军知晓,将军可否容我一叙?”
甘怡侧头道:“愿闻其详。”
楚闻书道:“施恩城中,似有穆国势力。不知将军是否得知。他们来者不善,尤其穆国有位行事诡谲的平驿将军,此人深得穆翎帝信任,风头正劲。此时前来,只怕是心存不轨。还请将军转禀三殿下,早作打算。”
甘怡认真道:“多谢楚将军。我自会向三殿下禀明。”
楚闻书暗出了一口气。
只是他有心无心的一句话,倒叫后面的孙破听见了。他抬头看了眼甘怡和楚闻书的背影,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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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持着楚闻书的“护送”,孙甘二人一路有惊无险地走出了临阳镇。告辞后,楚闻书身后有一人忙问:“将军,甘怡可是信以为真了?”
“信以为真?”楚闻书笑了一声,“你当她有多天真?我说是护送商队,她却连商队都只字未问——吴太,拟文书,将今夜之事,一五一十向陛下回禀。”
顿了顿,他又叹道:“叫弟兄们都准备一下吧……恐怕此后,就不得太平了。”
不同于孙破和甘怡,面对战事,他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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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孙甘二人也是长出了一口气,甘怡道:“幸而是楚闻书在这。若换了旁人,是我或者你,你我绝走不出临阳镇。”
“他谨慎。”孙破笑道,“连环索阵被你破了一次,他就不敢再围第二次了。”
甘怡苦笑,将剑抽出,平举到孙破面前。
那柄方才还大杀四方的剑,此刻,竟在自我腐蚀!
孙破眼睁睁地看着它生锈变脆,最后几乎薄成了一张纸,甘怡只是轻轻一弹,它便应声而断,断刃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孙破瞠目结舌。
“连环索阵名不虚传。若他再围一次,我便实在不能破阵了。或者不需再围,他只要胆子大点,与你我搏命,我有伤在身,没有武器,他那边又有四五个帮手,咱们也不能立刻便制住他。”
孙破忙道:“这是什么?那剑鞘到底怎么回事?——若你不能制住他,自然有我!你不要后怕。”
“我后怕不为不能破阵——”甘怡深深看了他一眼。
孙破只觉心里一苦又一甜,不自觉便笑道:“我很厉害的,你不必挂心我……”
甘怡方才与楚闻书口舌相争,极为疲惫,此时忽然有点不满孙破,不满他平日里巧舌如簧,更不满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于是道:“哦。”
甘怡道:“我后怕不为不能破阵,只怕身死其中,连一点消息也不能告知施恩城与三殿下,死得不值当。”
孙破:“……”
孙破改口道:“但能劳甘将军挂心,卑职无比荣幸……”
甘怡到底喜欢他,闻此便被哄好了,只强行绷着脸道:“好好说话,又来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