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辰燕谈判已经完成。燕争帝似乎认准了要欺负辰台这个软柿子,他的使臣见耍赖不成,索性放话道:“贵国一日不嫁公主,楚将军就一日不能还朝。”
这明显是找茬,可辰池偏不是任人威胁的性子。
“将楚闻书击退出辰台国土。”这位小公主用异常冷静的语调下令,“不必正式宣战,旁的事都交给我。你只管咬死了对面的楚闻书是假的,迎头去打。务必速战速决,把我辰台版图清理干净。”
甘怡虽然对政事不敏感,却也从这封手令中咂摸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来。她隐隐有些不安的预感,甚至觉得辰池都变了。她回想起上次与辰池告别,小公主惴惴不安,反复叮嘱了许多……
“李典!”甘怡没有优柔寡断,“传令,立即整军,一刻钟后随我出战,把这些赖在咱们家门口的东西打回他们老巢!”
在这座军营里将近一个月,已经足够甘怡建立起威信和了解了。
辰池要求速战速决——那就此时此刻,打他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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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闻书真的不喜欢战场。他暗自忖着,回朝后,一定要去求陛下给自己换个文官。至于这武将,谁爱干谁干吧。
他站在战车上俯瞰战场。
甘怡上次冲破连环索阵,是她小而灵活,用蛮力将阵刺出一线裂纹,才短暂地脱了身。但此时此刻两军对垒,她并不能用相同的方式破阵,因此双方已经僵持了有一会儿了。
战场上无时无刻没有人倒下,全副武装的人扛着大旗前赴后继地往前冲。不同颜色的盔甲扭打成了一片,远方的弓箭手不时射出冷箭。两军中都有人声嘶力竭地传令,也有人守在战车下拼死护卫自己的将军。长矛、箭矢、火油、盾牌,甚至短弩、毒钩……为了活命,每个人都无所不用其极。
楚闻书冷静地看着。
辰台的战车上站着的那个将军,他不认识。甘怡本人在率众冲锋,长剑染血,盔甲生寒。她忽然得了个空档,野兽般察觉了楚闻书的视线,于是抬起脸,对他挑衅地一笑,杀人的时候,剑锋上的血有意无意都甩向这边。
燕桥败局已定。楚闻书盘算着退路。
他之所以选择在临阳镇驻军,一个原因就是临阳镇背靠穆国,甘怡无法对他形成合围之势。此刻他需要一个人断后。可是战事胶着……
断后的人首先不能是个草包,其次要是个死士。他飞快地将人在自己心里过了一遍,竟没有一个合适的。
其实是他有些优柔寡断,不舍得也不放心让人去送死。然后他就想到关逢。关逢的立场并不牢靠,他后来也托人去查了关逢的背景,隐隐猜到了他的想法。
只是关逢……
关逢能耐够用,只是楚闻书依然是那样,不舍得,不放心。
不舍得是因为关逢从前毕竟是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杀敌勇猛,身先士卒,有一种不顾生死的疯劲儿——让人几乎很难相信他一个毫无武功的人,竟能从许多次战场上活下来。
不放心是因为关逢通过敌。尤其是当他知道了沙蛇匪寨的真相之后。他确信关逢对自己的忠心,但关逢对燕桥毕竟是怀着恨的……
就像此刻,他将关逢随身带着,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楚闻书想法很多,不然在大权独揽的燕争帝手下,他也混不成个将军——只是他对敌经验寥寥,又满心猜忌,全然忘了战局转瞬即变,犹豫不决正是大忌!
因此关逢拍他肩膀的时候,他一下子绷紧了,几乎被吓了一跳。
关逢已经瘦削了很多。看见楚闻书的反应,他脸色一僵,更显得阴郁了。可他随即又笑了,指了指战场:“将军,这样不行。”
楚闻书看着他,没有说话,等他继续。
果然,关逢道:“需要有人断后,拖住甘怡。不然咱们就只有全军覆没了。”
楚闻书还是没有回答,他知道关逢既然开了这个口,就不会言尽于此。
他不希望是自己亲口叫人去送死。
果然,关逢又道:“将军,你提携我这么多年,我无以为报。今日自请断后,将军敢让我去吗?”
楚闻书保持着平淡的神色。
关逢是个聪明人,他来请愿断后,也绝不可能想不到断后的结局。
因此楚闻书的第一反应,是怀疑。关逢勾结甘怡,已经不止一次。如果这次也是,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