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太华_作者:梨花煮粥(19)

2019-03-22 梨花煮粥 虐恋

  凡世里万家灯火,天上万星明灭,灯星相互辉映,真如琉璃世界,将游乐之人映衬得愈发喜庆。

  因环境配合得如此之好,她一时心动,被一个巧舌如簧的小贩一撺掇,欣然买了一只双鲤花灯,提着它行走在灯火之中。

  夜是良夜,如此普天同庆的上元佳节,她却是奉命来取一个人头,不免大煞风景,这个人的性命,在刺杀榜上位列前席。

  只是没想到上元佳节夜,她便在城中遇到出游的云中城城主。

  初见他的时候,他正站在灯火阑珊处,玄袍锦靴,满脸倦怠萧索,如同唐传奇里最富盛名的人物,即便身处喧哗人群之中,心也寂寂然如同独处。

  来之前她便看过他的画像,只道已记熟了他的模样,但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画工,能够勾勒出他眉宇间的神采。

  两人之间有繁密的优昙花,花朵饱满,开得热烈恣肆。

  隔着一栏优昙,她看到他的脸,双眉斜飞,脸色阴沉,俊美尚不及他身畔意气风发的流光,却有一种奇异的气场,他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嘴角边突然绽开一个浅淡的微笑,整张脸都蓦然生动起来。

  他在繁花那畔笑道:“姑娘手上的双鲤灯倒有趣得紧,不知在何处买得?”

  因这一笑,沧海也化为了桑田,仿佛她在梦里看到的江山,行到山穷水尽,有花在彼处倏然怒放。

  她是一个冷血的杀手,却爱上他偶然的温柔。

  她的答语显然慌张:“就……就在那边的摊上。”

  南旷微的声音微微僵硬:“当时我却是因看见她怀里的双鲤花灯而笑,那种花灯,我很小的时候,也有过一只。”

  那一刻他只是偶然触目生情。

  过去了许多年,他早已不是那个在义父身边吵着闹着要花灯的幼童。多年来他踩着累累白骨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走上城主之位,陪伴他的,只有金戈铁马血流成河,而他在一条铺满枯骨的荒道上奋勇杀出自己的归途。

  那只义父亲手给他做的双鲤花灯,早已不知道扔到了何处,他不晓得为何会在那一刹那突然想起,属于过去的悠寒。

  他同样不晓得,有一个身价在全天下排名前十的刺客,猝不及防地撞入了这悠寒。

  炼魂珠里的南旷微嘴角轻勾,笑容漾漾:“这样的花灯,在下也想买一只,请姑娘带我去,可好?”

  莹姑茫然地一点头,当先领路,来到那摊上,双鲤花灯却已售罄,小贩见是城主,脸上笑出花来:“城主大人,您瞧瞧别的花灯,有看得上的,小人送到您府上去。”

  南旷微意兴萧索地摇了摇头,见莹姑仍怔然立在自己身旁,微笑道:“姑娘,多谢你啦。”

  莹姑抿了抿薄唇,有些手足无措地将手中双鲤递了过去,声音不由得低了几分:“你……若想要,这个给你。”

  他微微一怔,斜眉轻挑:“在下却之不恭。”正要取些金银以示报答,眼前少女却一言不发,拨转身就走,顷刻间融入涌动的人潮之中,不见了踪影。

  南旷微眼底的笑意莫名地浓了起来,摇晃着手中花灯,喃喃道:“这样的姑娘。”

  两日后的深夜,莹姑成功潜入城主府,戒备森严的城主府,竟无一人发觉有黑衣女子悄无声息潜入。

  那时更深露重,月陨星落,墨一般黑的浓云笼罩了整个天穹,低沉沉的一片肃杀之气,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她独自躲在庭院中不知名的老树上,呆了两个更头。

  遥遥对着南旷微的寝处,因隔得太远,只隐约看到那人身影,在室内缓缓徘徊,似有什么公事一时难决,桌上孤灯如豆,将他身影投射在镂花窗纸之上,分外寂寥,万人之上的位子,实在坐得孤独。

  莺七眼神极好,看得分明,莹姑起了九次杀心,因树上的叶子九次被她的杀气激得纷纷而落,然,她终是没拔出腰佩的长剑,那夜只有落英簌簌,无人细数。

  佛家有渡劫之说,彼时她从无名老树下悄然离去的时候,未必便知自己陷入了人生的第一个劫。

  当年的光景走马观花般在两人眼前交错,炼魂珠果然不是凡物,折射出来的岁月,浑无半分昏黄,历历如昨日光景重现,仿佛只需一回首,便能重温昔时风光。

  莺七很快便知晓了为什么莹姑和南夫人的容貌完全不同,那缘故却令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