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究竟将来婚事成否,要看清羽的本事了。
清羽默不作声的低头吃茶,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轻哼了一声,莫名的别扭,原来也是个登徒子罢了,谁稀罕非要嫁你似得。
她母亲也陪着笑,“谁家的姑娘,这样叫人挂心?”
息夫人叹气,“不知道啊,听下人说,他二人古玩店对了几句诗,想来,能念诗,也不是什么随意的人家。”
清羽吃茶的手放下,头埋得更深,可这次,却有点脸红了。
他,在找她?
她拧了拧手中的帕子,之前别扭的感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脸色愈发的红起来,哼,你个登徒子,谁稀罕你找。
之后,她母亲便和息夫人,聊起别家家常,清羽久坐吃茶无聊,便在庭外随意走走,恰遇见了夫子在同熊恽讨论政事。
她躲在朱红的柱子后,提着裙角,屏息听着他二人辩论。
天朗气清,空中浮云朵朵,夫子和熊恽并立院中松柏树荫之下,夫子捋着长长的白胡须,声音悠长缓慢,“列国战乱,国家大小而不一,实力强弱而不一。为君之道,以小而搏大,先肃弱而后谋大,此稳矣。”
那时熊恽年纪虽小,一身青衣却衬得他气质分外的好,谈吐间有种常人不及的自信,他仰头曰,“欺弱怕强,不仁;军队分治小国,化整为零,不智;邦交开展,边界人民不宁,不安。齐治国如此,便是不仁不智不宁之国,若恽为王,必先图之。”
言下之意,便是要与霸主齐国争锋,小小年纪有此见地,清羽莞尔,这小少年,倒也有些意思。
这日的熊恽,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头顶,青色长袍及地,清风拂过他的衣角,让她莫名有种玉树临风的错觉。她这才发现,那同他抢簪子的小少年,玉簪束发的模样,倒也是英气逼人。
院中桃花灼灼,她躲在殿后望着那一袭青衣,忽而想,若是此生和此人共度,也不是一件坏事。
一颗芳心,便在这满院粉红桃花中,默不作声的动了。
再几日,无崖子无意间得了清羽做的一首诗,颇为欣赏,于是写信寄到清羽家中,信中之意是想要收为清羽为弟子,要她去山中修习一年,问她可愿意。山中修习清苦,她母亲怜她千金之躯,希望她仔细考虑。
清羽莫名想起熊恽,想起他谈吐自若的评论天下政事的模样。她想,如果有一天,她想站在那人身边,定要有配得上他的才华才好,无崖子颇有盛名,若能成为他的女弟子,那名气便大大不同。
想至此,她便应了。
山中修行没什么乐趣可言,每日朝九晚五,无崖子很是苛刻,讲述治国治天下的理念,常常要她做文章来,刚开始的时候,清羽觉得辛苦,但做着做着,她倒也觉得这些事情有意思起来。
家国天下,看起来很遥远的词汇,可是在乱世之中,就算只是一个女子,肩上也应有这份责任在的。
偶尔她会收到妹妹清云的来信,向她请教某些诗句应怎么对才为佳,她讶于妹妹突然对诗文感起了兴趣,因此每次都认真回她,想让她将这兴趣保持下去。也因书信数回,很多内容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大体是些情诗,她一面笑这小妮子春心动了,一面将诗句一一为她解析。唯一让她记忆深刻的一次,便是清云问她,最悲伤的感情,应是什么样子。她不懂情,山中修习,却让她懂得离别之苦,想了想,动笔回了一句,“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大概,最忧伤的,不过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的心意。所以,我们之间,即使近在咫尺,却依然远似千里。
元辰踮脚,从秋离的肩头望过去,自习看这信上的笔迹。
由于贴的太近,秋离的心忽而不听话的跳漏了一拍,不自觉往旁边侧侧身,脸微红的问他在看什么。
元辰答得倒是大方,“我听说,清羽下葬的地方没有任何陪葬品,唯有一封信随她入土,上面也写着十个字——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秋离一愣,“你好奇,那封信是不是便是这封?”
元辰没说话,点点头。
秋离想,握着一封写给自己妹妹的信下葬,清羽这个姑娘,倒是挺有性格的,她喜欢。不料,却听元辰叹口气,“原来生命中有些事情,早就注定了是劫不是缘。”
秋离再问,元辰却不再多说了,“故事总是要自己看才有意思,提前告诉你结尾,便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