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接过时,信了——何煦真的做过这种事。在他每年这天送她风信子的这项日程里,有一年,她站在旁边亲眼看着他如何空手套白狼,凭着自己那一张脸从花店小姐手里忽悠来一束风信子的。
林纾用笔敲敲桌面,嗤了一声,“对方就是看你一只小白,等着你往里跳呢。”
何煦还是没说话,林纾继续开玩笑,“何煦,你说实话,是不是还在外面鬼混了,缺钱?”
靳野边往里走,边听着林纾一句一句跟倒豆子似的往外蹦,没忍住嘴角勾起,示意其他人不要出声,悄悄站在了两人身后。
何煦仔细看着林纾写在一旁的批注,对林纾的胡话置若罔闻。
林纾继续吐槽,心里确实真的关心,“那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觉得自己五年内赚不到三百万?”
这回何煦没抬头答了,“唔……我这个东西现在估值,三百万是它的零头……”
林纾白眼一翻,这不明明白白吗?又看他看得认真,起身去楼上给他拿礼物。那圈子都是些看人下菜碟的主,林纾给他买了套名牌西装。
哪里晓得刚起身,脑袋就直直撞到靳野的胸膛。咚的一声,着实不轻,林纾捂着头龇牙咧嘴往后仰,惊呼声不大不小,一旁的何煦刷地起身抓住林纾,防止她磕到桌角。与此同时,靳野的手也绕到了她后腰。
没多大事,林纾看两人紧张的反应有点儿好笑,放下手笑着说:“我没事儿。”
再一抬头,却瞧见两人双手插兜,四目相对,眼神里都带着警告的意味。
他们相距不到一米,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子,林纾站在中间宛如被两座山夹击,压迫感四面八方涌来。
林纾暗道不妙,这两人初次见面着实糟糕,林纾有点头疼的想,何煦平日里虽然是有点距离感,但是也不会对人有如此强烈的敌意,那侵略性的眼神跟靳野欠了他千百万似的。
三人间那片区域像被冻结了。林纾想了想,还是伸手捏了捏何煦,温柔又带着姐姐特有的提醒口吻唤了一声,“何煦。”
少年僵了一秒,还是听话的收起敌对的势头,居住在体内的野狼重回洞穴。
靳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少年,跟方迅那个家业不长的富二代不同的是,何煦身上散发出来的是真正富贵人家里养出来的神情和姿态,那股与生俱来的倨傲,收得再好都藏不住,那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看他的时候,眼里明显的是不把他当回事,虽然被他姐姐一叫软了态度,也只是表面上给了个台阶。这样的神情,靳野也在林纾身上见过,林纾不经意间,或者说不有意收起自己的态度时,看别人也会出现这幅模样,如出一辙。
何煦轻飘飘看了靳野一眼,重新坐下。靳野低头扫了眼桌上散落的东西,和林纾一个型号的电脑屏幕上黑底绿字,是在跑什么程序。草稿纸上堆满了运算公式,骨节分明的手抓着笔几乎都没有停顿,流畅地直接写出运算答案。
含两位小数的实数开方居然能直接口算出答案,靳野不由地多看了一眼——林纾这个弟弟,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林纾也搞不懂何煦怎么突然这么没礼貌,十分抱歉地望着靳野。
三十岁已经可以说奔四的男人,少了二十出头青年的锐气,慢慢沉淀也不介意何煦这显得有些幼稚的挑衅,笑着摇摇头去了旁边。
……
林纾送何煦出来,正是酒吧街陆续开门营业的时候,依稀的音乐声飘出来。
寒风刮过来,吹得林纾头发飞舞,鼻子泛红。两人朝着他停车的地方走,说着些家长里短。
隔壁是条文化街,街角有三个流浪艺人在演奏着曲子,他们身后是私人庭院,红墙铁栏上布满了枯黄的藤条。
何煦没想到林纾会送了他一套爱马仕的高级成衣。有些分量的纸袋,里面是纸盒,奢侈品连包装纸都是烫金的。
红绿灯口,他望向流浪艺人前面的装着些许硬币和纸钞的琴盒,突然停下脚步,将袋子往林纾手里一塞,“看着啊姐!”
人高马大的少年急匆匆转身走向那音符飞扬盘旋的一隅,跨过琴盒,稍稍弯着腰跟大提琴手说了些什么,然后从扎着马尾辫的瘦高人手里接过,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还穿着面包服的少年,架好姿势,修长的手指搭在琴颈上,就这么笑着看向她。